惠宁江边一处偏僻的村落中,忽然来了几位身姿劲挺的男子。
他们身着锦衣,腰间横跨剑鞘,进了间空荡荡的屋子后,为首的男子在屋内扫了眼,便将眸光落于隔壁看热闹的妇人面上:“这户屋子的人家去哪里了?”
妇人畏惧地瞥向这位人高马大的男子,疑惑问道:“你们找她们干什么?”
乌勇冷声道:“她们偷盗财物,强取不还,我们是应人所托来找她们还钱罢了。”
“怎么可能,陈二丫她们不可能偷盗财物,她们几乎连这个村都未出过……”
乌勇看向出声的孩童,这孩子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模样,着身补丁夏衫,脚踩破旧布鞋,小脸正质疑地瞪着他。
乌勇并未反驳这个孩子,只是扫了一圈在场之人,平静出声:“那位主子极为大方,说过若是有谁见过她们,只要能提供线索者,皆赏五十两白银,若是能在今日将其抓住送到他们面前,还有赏银两百两。”
两百两……
众人急忙屏住呼吸,别说两百两,便是五十两,她们这辈子都未见过这么多的钱。
凝着众人贪婪的眸光,乌勇嘴角一翘,只留下一个地址便带着人马大步而去。
见那男子与一众人都走了,一直躲在暗处的女童转了转眼珠子,趁着无人注意悄悄跟上了那些男子。
这个村落隐藏在山涧密林中,不细看,确实不知晓这依山傍水的一处还藏着一座村庄,本是聚福纳财的宝地,村落中的人却个个形容枯槁,瘦骨如柴。
乌勇领着五人踩过枯枝,淌过泥泞小路,忽地,他在一匹高头大马前停住了步伐。
他转过身子,鹰眸锁住藏在树干后的孩童:“你一直跟着我们,可是有线索?”
女童见自己被发现,索性也不装了,直接走到几人面前伸出掌心道:“有,但你们先把钱给我。”
李二丫母女被抓至璟瑄院的路上,钱氏正带着卢娇然来院中与陆小桃闲聊。
钱氏将卢娇然往陆小桃面前一推,温和开口:“此是老身的二女娇然,还未及笄,估摸与奉仪差不多的年岁。殿下事物繁多,总归不能时刻陪在奉仪身边,若是奉仪不介意,娇然这丫头便可陪你解趣闲玩。”
陆小桃正在喝着不知是什么的汤药,被其苦涩的皱着小脸,听闻钱氏此言,不由抬眸瞥了眼立在妇人身后的妙龄少女。
那女子乖乖巧巧却一直躲闪她的视线,陆小桃敏锐地察觉到这人似乎有些排斥自己,虽然不知晓自己怎么她了,但她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不受人待见。
反正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也没有与同龄少女玩乐的经验,陆小桃想了想,便也拒绝了:“谢谢夫人美意,只是我如今身子有些不适,太子命我好好养身体,不准我出院子。”
钱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身后的卢娇然倒是撅起了嘴巴。说的她愿意与这女子一起玩似的,昨日她好好安慰了一番玉容姐姐,旁敲侧击下才知晓这女子不过奴婢出身,哪里可以与她玩到一起。她只愿意与玉容姐姐这般有家世学识好的女子待在一处。
卢娇然跟在钱氏身后闷闷不乐地出了院子,本就心情不悦,再加之从始至终都未瞧见太子,这让她心头更难受了。
她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婢女出身狐狸精一样的女子会伴在太子身侧,更无法想象的是,太子这般风光霁月的男人,竟然喜欢那样拿不出手的女子。
不找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偏偏找个那样的人,玉容姐姐说的对,太子确实不是个好人。
卢娇然愤恨地跺了跺脚,谁知马上便被身旁的钱氏怒瞪一眼,好像在说她是个不争气的玩意似的。
卢娇然不依了,委屈开口:“母亲,您为何要让我与她玩?女儿才不愿意,若是女儿与她一起玩,情志大发之时要吟诗弹琴,她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又怎么听的懂,到时候还以为女儿故意刁难她,要嫉恨女儿呢。女儿不愿意,女儿就愿意与玉容姐姐一起玩。”
钱氏气的当即哆嗦了一下,玩?她让她与太子奉仪打交道是让她玩?是让她去伺候,让她陪着开心,她理解成玩?
钱氏气极反笑地摆摆手,林嫂子当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立刻将卢娇然请出了屋子,回身时见到钱氏面色不善,忙安慰道:“夫人,您别气,姑娘还未长大呢。”
钱氏揉了揉太阳穴,疲累地阖着双眸:“是我平日太惯着她了,所以才养成她如今这番单纯的性子,罢了,先去把沛柔叫来吧。”
钱氏与卢娇然前脚刚走,卢沛柔后脚便到,陆小桃托着香腮望着她,一时不明白她们到底在搞什么。
卢沛柔奉了母亲的命令,凝着女子好奇的模样,面上小意柔情:“奉仪平日待在院中不闷吗?不如沛柔陪着您在府中转转?”
陆小桃摇摇头,她不敢转,她怕遇到沈玉容:“太子不准我出院子,所以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卢沛柔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主,急忙应声道:“奉仪是被昨日之事吓到了?昨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母亲心中可是愧疚无比,所以才命臣女来陪奉仪解闷呢。而且臣女偷偷问过了太子身边的马大人,大人说太子准您四处逗乐呢。”
陆小桃压了压羽睫,她自然知晓太子未说过这话,可她不想出去的原因又哪里好与她说呢。
她肚子里如今还有一颗毒药,当务之急是先把毒给解了再说,这一出去万一又得罪了沈玉容,她到时候与太子告状,太子不给自己找解药怎么办。
她可不能干如此蠢的事。
这般想着,陆小桃勾唇道:“罢了,我还是依着太子之言在院中养身体吧。”
卢沛柔离开时倒未有被拒绝的懊恼之气,只是不知为何,这奉仪对这院中闲逛极为排斥惧怕。她记得昨日太子分明说,这是个贪玩的女子,如今乖乖困在这小院,又极为胆怯的模样让卢沛柔越想越不对劲。
这府中之人皆对她毕恭毕敬,又有谁能让她如此忌惮?
难道是……沈玉容?
正想的出神之时,眼帘处突然出现几道身影,她瞧见道绛紫衣袍,脊背连忙一弯,双眸微敛地躬身行礼。
“臣女参见太子。”
“起来吧。”一道沉幽之声从头顶缓缓传来。
卢沛柔直了腰悄悄一看,竟见着父亲正与太子走在一处。父亲的面色并不好看,这让她的头颅下意识垂的更低些。
卢琸却在瞥到她时双眸一亮:“沛柔,你怎么在此处?”
卢琸正立在太子身侧,脸色微绷,见女儿从太子院中走出,猜测她刚刚估计是与太子的奉仪待在一处。昨日之事已让他悔了千遍万遍,尤其太子派人问他事情经过,他更是羞窘难当,只觉几十年的老脸都要丢尽了。如今瞧见女儿似与奉仪走的极近,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道。
卢沛柔自然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殷切之意,眸子一转,柔声回着:“父亲,母亲见奉仪一人呆在院子中怕她无趣,便支女儿来与奉仪逗乐闲玩。”
她刚说罢,便感觉头顶迎来了一道审视的眸光。
卢沛柔是第一次直面太子的威严,平日虽然嘴上不以为意,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此时手心中已经沁出了薄汗。
卢琸余光偷瞥了眼太子,见他果真被这吸引了视线,不由严肃了脸,耳提面命道:
“那你平日那些臭脾气需得收起来了,对待奉仪必须小心谨慎才是。”
“是。”卢沛柔恭敬应声,咬了咬嘴唇犹豫须臾又道:“只是女儿见奉仪一人呆在院中实在无聊,便邀她来府中闲逛,奉仪却说,太子不准奉仪出院子。”
听罢,卢琸自然而然地转向太子,躬然含笑道:“昨日之事确实是老身的疏忽,却不能扰了奉仪的兴致,殿下若是不介意,便让小女平日陪着奉仪随处逛逛,她们年岁相当,可以解闷逗趣,亦可以讲些知心话。”
他话中的恭敬与讨好毫不掩饰,这让崔锐眸光一转,落在了男人盈盈笑意的面上,淡淡开口:“既如此,孤准了。”
听罢,卢沛柔与卢琸皆松了口气。
卢沛柔低头躬送太子离去,待身前无人时,才将眸光瞥向身后那道清雅淡薄的身影,须臾,才幽幽离去。
.
卢府的人连来两道,热情之盛让陆小桃回想后还是难以招架。
可那拨人一走,她便只有与满园的绿草繁花相伴,确实无趣。
她歪着头颅凝着书案上刚写下的簪花小楷,眼睫扑扇几下,却是觉得有些困意了。
头颅随着手肘的疲软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着,忽地,颈上被一提,陆小桃当即一个激灵看向作乱之人。
待看清人后,陆小桃委屈开口:“太子……”
崔锐掠过她叫苦的面颊,瞥了眼案上几个清秀的小字,干脆将她衣领一提,嵌在自己怀中,侧身贴上她的小脸,咬开她的唇舌。
陆小桃只觉这人极其用力,可其实两个时辰前他们才见过,他也是这样吮吸她的红唇,好像极为不舍离开她似的。
偶尔,这蚀骨的缠绵也会给陆小桃一种二人相爱的错觉,但这只是错觉罢了。
她如今只想好好活下去,其他的,倒也不在乎了。
二人难舍难分之时,倏地,一道声音凛然传来:“太子,偷盗奉仪财物之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