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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锐一走,陆小桃将衣领一紧,急忙跳下榻来。

她鬼鬼祟祟贴着门框往外看了许久,见外间空无一人,刚伸出一只脚来又马上缩了回去。

如今天色已黑,不说此处农庄亦有人把守,就说她一个女子晚间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游晃便十分危险了。

可回了京城,她不仅要被困在东宫,便是出了东宫,她没有路引也出不了城。

不若趁着这个时候跑了得了。

可是……她藏在东宫的一万两千六百三十两怎么办?这可是她后半辈子安生立命的本钱。

她如今没有钱,难道去当镯子?难免被不怀好意之人盯上。

陆小桃思索一圈,一拍大腿,决定明早趁着天亮观察农庄守卫情况。

若是真被她抓住机会,她也不管那一万多两银子了,直接跑了算了,毕竟还是性命重要些。

夜色已浓,空气中还沁着雨后的潮湿之气。

想到刚刚男人气急的背影,陆小桃叹了口气。

如今细细想来,她竟没有仔细去揣摩密室中那人所说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是太子杀的容王而嫁祸于她,那太子从此以后便只能是她的仇人了。

他害她差点惨死,颠沛流离,此仇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她定要……

她定要什么呢?

杀了他?

她如何杀他?

如此可笑荒诞,她根本杀不了他。

从今日他挡住那柄剑刃的动作来看,他机敏性和武力极强,若自己有杀他的念头,恐怕自己会比他死的还快。

她不想死,她还要活着。

唯今之计,便只有逃离开这些人。

可若只是那人随口一说,其实太子并不是杀害容王的凶手呢……

陆小桃揉了揉眼睛,不管如何,她都得给自己留一条路,留一条随时可以逃跑的路。

可人算不如天算,翌日一早,便有人来通知她启程回东宫。

她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打了水漂。

回去路上,她不仅未与太子同乘一辆轿辇,且一连两天,她都未与太子打过照面。

她从听云口中得知太子这两日下朝后都会去往军营,日暮之后才会回来,之后便待在书房处理公务。

“奴婢昨晚子时经过书房,看那的烛火竟还亮着呢。该说不说,太子精力真好,奴婢到东宫三年了,听东宫伺候久了的老人说,太子一直都如此勤勉呢。”

陆小桃听罢撇撇嘴,他享受了这么多荣华富贵,又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勤勉一点又怎么了?

从前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起早贪黑挣那一点钱,只有人说她穷酸,还没人说她勤勉的。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因听云的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暗叹一口气。

.

五军营处,崔锐立于北端遥山之上,俯瞰整个京城。

兵卒对着男人背影鞠了一躬:“殿下,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张束走上前来,恭敬作揖:“臣参见太子。”

听闻此言,崔锐转了身子,眸光落于张束身上。

这男子相较半月前消瘦不少,面容竟现出几分坚毅,便连一双狐狸眼都下垂少许。

崔锐缓缓踱至他身前,开口之声溢着几许关心之情:“身子恢复的如何了?听子慕说,你前些日子甚是狼狈。”

听罢,张束沉闷地摇摇头。

他到现在都还因此事郁郁。

那日,他本想去找陆小桃交代几番事宜,谁知刚进了别院便被一群人套了麻袋一顿狂揍,打完之后这群人还好心将他送往医馆诊治。

他颤巍巍说了张府的地址后直接昏迷,再醒来时已在张府。

面对全府担忧,他随口编了个理由,边派人去别院打听,哪还有什么陆小桃的身影。

他平日里谨遵医嘱养伤,背地里偷偷找寻陆小桃,谁知全无线索。

他想不明白这女子能躲到何处,她没有身份,出不了城,虽有钱,可她一个女子又该如何生存。

越想他越是寝食难安,这几日太子来军营时,他使劲憋着不敢问不敢说,可昨日他不知怎地听到一则传闻——

说一貌美女子被纨绔子弟觊觎,执着一把刀捅了那纨绔子弟跑了,如今还没抓到,闹地满城风雨。

乍一听,他便觉很有可能是陆小桃干出来的事。

他悄悄去打听一番,现场之人绘声绘色描述那小娘子长的十分貌美,又有几分聪慧,性子又十分泼辣,力气还极大……

越听,张束越是笃定就是陆小桃。

如今,他与沈玉容成亲在即,他本不想帮她,可她曾经毕竟与自己是那种关系,他也不忍心见她如此狼狈。

即便怀疑是太子给了自己一番教训,可张束迟疑了半晌,还是缓缓开口:“殿下,臣已无大碍,那日不过是因臣欲救一被欺负的老妇,谁知却被一群人偷袭罢了。”

见太子面容沉凝地颔首,好似要为他讨回公道,他急忙问道:“太子可有见过陆小桃?”

话音刚落,崔锐眸光悄然一沉,淡淡应声:“你是在问孤有没有见过孤的女人?”

张束一愣,殿下这意思是,陆小桃如今就在东宫?

不知怎地,他心下松了口气之余又藏了几分不为人知的闷堵。

他慌慌敛眸:“臣失言了。”

崔锐未与他在此事上计较,只平静瞥了他眼,这一眼让张束战战兢兢。

崔锐收回目光,徐徐转身:“近日有乱党于京城做乱之事,你可有听闻?”

说到此事,张束一扫阴霾,满面肃然:

“殿下,此事臣已听闻。

此人胆大包天,先以盗窃数户人家在京城掀起波澜,而后于被盗人家中透露容王之死企图扩大声势。

不过臣已听闻,京中富贵人家已经联手,企图抓住散播谣言之人。”

崔锐淡笑,眸光眺于天际流云之上,神色意味深长:“不过此人还说,容王未死。”

张束面色大变,拧着眉望向太子。

感受到他的惊诧,崔锐眼梢微挑,嗓音低沉:“不管是谁在装神弄鬼,孤都要抓住他。”

凝着太子冷沉又微戾的模样,张束迅速颔首,骇然垂下头。

“臣谨遵太子之命,誓将幕后之人抓出。”

得到此答案,崔锐迈开步子,朝练武场而去:“既如此,孤便看看近几日你可有松懈。”

张束苦笑一声,快步跟上。

戌时,天幕漆黑如墨,万物朦胧。

崔锐刚回东宫,于书房太师椅上坐下不久,便听马进之声于门外轻响:

“太子,陆姑娘身旁的婢女来了。”

崔锐眸光未动,缓缓开口:“何事?”

“说是陆姑娘知晓您近日十分辛苦,特意给您熬了补身汤。”

话音刚落,崔锐指尖一顿。

良久,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嗓音听不出情绪:“把汤拿进来。”

马进听罢,对着听云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竹篓食盒,踏进了书房。

在太子浅凝的眸光下,马进揭开食盖,并未对盒内卖相极佳的羹汤表现分毫情绪。

他径直舀出一碗清汤放于书案旁,又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往汤里一探。

少顷,见银针无丝毫变化,马进这才动作利落地将银针擦拭干净收于袖中,如实回答:

“太子,汤里并未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