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萱一行人离开栎阳去往越国的第二天,诚王府中,越国废太子田原正跟顾建成依依惜别。
田原一身儒生打扮,嘴唇上已经蓄上胡须,加之经此一难,身形容貌已跟当太子时有不小的差别。
顾建成把手中的一本册子递给田原,详细告知。
“这是父皇命我替田兄选定的新身份,此人名叫许尚贤,长得跟田兄很像,年纪也相仿,本是襄州太平县阳泉村一个教书先生。
因生活窘迫至今没有娶妻,父母也都去世了,年初在来京寻亲的路上病死在客栈中,具体生平全写在册子上,田兄看完背熟后烧掉即可。”
田原接过小册子,满怀感激看向顾建成。
“贤弟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么一个人吧。”
“是不太好找。”
顾建成顿了顿,还是想再跟田原确认一下。
“田兄可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回越国?从此这世上只有许尚贤,再也没有那个叫田原的人了。”
“从此做个寂寂无名的教书先生,也很好,至少不会牵连家人。”
田原早已释怀,不纠结在痛苦和悲愤的过往中,做一个普通人,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顾建成已经告诉他,夏国派驻越国的暗探送回消息,太子妃和他们唯一的女儿也被贬为庶人,目前在太子妃的娘家,刑部侍郎家生活。
田商已经登上帝位,他又没有儿子,想必不会做出明目张胆斩草除根之事。
只是他和妻子女儿,今生未必再能相见。
顾建成见田原陷入沉思,脸上难掩一丝痛楚,不得不提醒一句。
“安全起见,田兄一辈子都要呆在那小小的阳泉村,再也不能走出一步。”
“为兄记下了,此生绝不会离开阳泉村,定不会辜负贤弟和世伯对我的照拂!
下半辈子能够教书育人,也不枉我这些年读的圣贤书,请贤弟替我拜谢世伯!”
田原说着朝顾建成深鞠一躬。
这时一身普通百姓装扮的胡峻峰走进偏厅,朝两人拱手。
“殿下,王爷,行李已经收拾好,可以启程了。”
顾建成站起身。
“我送送你们。”
郊外十里长亭。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此时大地却是一片荒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胡峻峰赶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他把车停在路边,田原从车上下来。
顾建成也翻身下马,走到田原跟前。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田兄保重!”
“大恩不言谢,贤弟和世伯给了我新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顾建成看向胡峻峰。
“那就有劳胡大侠,一定要把田兄安全送到。”
“王爷放心,胡某定不辱使命!送完殿下,胡某也该回天道盟履行盟主的使命。”
田原上前紧紧握了握顾建成的手,这才毅然转身离去。
顾建成牵着马,看着马车渐渐驶入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不禁叹息一声,生而为人,伤痕累累。
幸福并不是人生常态,而是伤痕累累中,在现实与梦想的缝隙里,艰难生长出的“幸福”。
顾建成在心里默默祝福田原,同时也感激命运的眷顾,跟田原比起来,他是多么的幸福。
顾建成回到王府,径直来到书房,果然见马真真仍在书房里奋笔疾书。
他倒了盏热茶放在妻子手边。
“刚出月子,别把自己累着。”
马真真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喝口茶润润嗓子。
“今天就可以写完,我非要扯下越帝田商的遮羞布!他以为登上帝位,万事大吉?休想!”
顾建成轻轻拿过马真真的手腕,帮她按摩。
“我刚刚把田原送走了,从高高在上的太子跌落尘埃,我看他是真正放下了,我挺佩服他的。”
马真真佯装恼怒,朝顾建成噘着嘴。
“你不佩服我?没日没夜写了整整三天讨伐田商的檄文!”
顾建成起身把马真真圈在怀里,抚摸着马真真的秀发。
“夏国大才女名不虚传!真真最棒,夫君很倾慕你!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保证让田商的恶名传遍乾坤大陆!”
马真真展颜一笑,继而又有点忧愁,她仰头看向顾建成。
“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能让田商查到源头,否则反而会帮倒忙。”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顾建成戳了下马真真的额头。
马真真握住顾建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也不知道我们让不利于田商的舆论发酵,会不会帮到五弟和五弟妹?”
“一定能帮到他们,田商的明君人设塌房了,做事才会有所顾忌,不会随意对五弟他们出手!”
马真真靠在顾建成怀里,闭上眼稍作休息。
“儿子的满月酒都没心思办,等小五和萱儿平安回来,儿子百天一定要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行,都听你的!”
顾建成宠溺着说。
?
兖州城郊外,河沿村。
自从黄硕和赵萱离开后,吴大叔仍不时来他们住的房屋中打扫。
黄硕回来的那天,吴大叔刚刚收拾完,打开院门正要回家,见到黄硕又惊又喜。
“你怎么回来了?花花呢?”
黄硕忙把吴大叔迎进屋,两人坐定,黄硕才告诉吴大叔。
“实不相瞒,前两年我们不得已连夜离开河沿村,皆因我娘子摊上祸事,我们父女俩才会被官府追查。
目前娘子已经沉冤得雪,我们父女俩也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在村子里生活,不会给大家带来任何麻烦。”
黄硕下定决心回河沿村,还有个目的就是让吴大叔放心,毕竟当初天道盟的人四处搜索他们父女俩的下落,也把吴大叔吓得不轻。
吴大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高兴地连连拍大腿。
“这是天大的好事!花花如今在何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在丰城的一家酒楼当糕点师,老板离了她不行,这次便没随我回来。”
黄硕看看四周纤尘不染,打扫得干干净净,忙起身朝吴大叔拱拱手。
“麻烦您老帮我们看护房子,在下感激不尽,日后还要在铁匠铺讨生活,您老赏口饭吃。”
吴大叔扶起黄硕,使劲拍拍黄硕的肩膀。
“好说好说,看你这身子骨又壮实了些,我也放心了,走,去我家吃饭,我家老婆子说今晚上要炖一锅肉!”
“好!听您的!”
黄硕至此在河沿村过上平静的生活。
这日,黄硕刚走进铁匠铺打算给赵萱的弓弩调试,见吴大叔和两个村民正拿着一张图纸看。
吴大叔见黄硕走进来,招招手让他过去。
“小黄,你赶紧来看看,图纸上的样式看着像是你给花花当年打造的箭簇。”
黄硕拿过图纸细看,箭身上刻着的那个“殇”字特别显眼。
这还是在箭簇打磨好后赵萱才让他刻上的,按说除了他们父女俩,其他人并不知情。
黄硕心生疑窦,抬头问吴大叔。
“这图纸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