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转，顾则臣直立在母亲的墓碑前，漆黑的瞳孔里散着一丝丝冷淡的光。
“顾则臣，摆东西！”
林道西再次叫他。
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干什么？
知道你不懂这不是教你了？
反应还没有她弟快。
林道西没好气呵斥林路北：“你把东西放下，叫他放！”
这种活，外人替代不了！
顾则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终于动了。
按照林道西所讲的那样，一一摆着刚刚准备好的供品。
“磕头！”林道西指着墓碑前的空地，对着他说。
顾则臣，跪了。
磕头。
一切结束。
“你手里大概有多少钱？”顾则臣脸上依旧看不出来波澜。
林路北听见这句话，有些愣。
林道西先是看了他两眼，眼睛下意识转了两下，她开口说：“我哪里有钱……”
“我要去苏联，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道西：“那现在就还了呗。”
“是去做生意？做什么样的生意？卖什么？”她终于反应了过来，马上进入主题。
那边是什么样的国家，现在社会状态是什么样？
她就连省也才出过一次，更外头的世界从来没见过，不太了解。
“是做生意。”他答。
“什么样的生意？”她又问。
顾则臣垂眸：“你买我卖的生意。”
“那是卖糖？卖机器？还是卖什么？”
顾则臣似乎有点不耐：“什么赚钱卖什么。”
“那什么赚钱？”
“什么都赚钱。”
林道西点点头，她似乎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小嘴叭叭讲着：“那边应该挺乱吧？人应该不好相处吧？是从哈尔滨出发吗？我知道哈尔滨或者你从其他地方……”
顾则臣：“不是哈尔滨。”
“那是哪里？”
顾则臣不理她，准备离开。
她真的……好烦。
林道西跟上他的脚步：“你去做生意…..”
顾则臣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这些话不是问过了吗。
“你去跟俄罗斯人打交道……”
“对，你不要再问了……”
“你卖什么？”
顾则臣的回答先脑子一步：“衣服。”
他：……
林道西看向顾则臣，她手上的动作没停。
心里默念，阿姨啊阿姨，您千万别怪我在这个时间和他讨论这样的问题，她是被逼无奈！
顾则臣那一脸一心的淡淡……很有可能就是她帮他弄了这个百日，所以他脸上稍微有了点人气，她得把握住啊！
“你想学俄语就是因为这个？”
“最基本的沟通总得学。”他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我可以教你，也可以把西屋租给你，但是你能不能给我分享一些有关苏联的事情？”林道西提出交易条件。
林路北一脸懵逼。
什么就把西屋租出去了？
上次顾大哥开口提，他姐不是不干吗？
不是说，住在一起太危险了，要是顾则臣有点别的想法，就遭殃了？
那现在……是怎么确定又不会遭殃了？
为什么啊？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成交！”
……
余彩霞看着进门的顾耀民，眼睛一闪。
“你看我这记性，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一忙活起来又给忘了！”余彩霞拍拍自己的头，对着刚刚进门的丈夫解释：“今儿是月如她妈的百日，应该去祭拜一下。”
顾耀民也是身体一僵。
确实忘了！
梁问渠活着的时候，他自认没有亏待妻子，所以妻子去了，那些个搞封建迷信的事情……他都没太放心上。
人活着都尽力了，人死了做给谁看呢。
加上。
他是当领导的，更不好搞这些事情，不然叫外面的人看了……成笑话了。
余彩霞一提，顾耀民认真想了想，可惜没能记起来梁问渠到底走了多久。
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又好像发生了很久。
“月如赶紧穿衣服，我带着你去趟山上，好在不远……”
从这头过去的话，如果有车大概半小时也就到了。
没车的话，走的时间就要长了！
“爸妈那头的饺子我都给包好了，菜也答对的七七八八，家里来人他们把菜扔锅里炒一下就行……”余彩霞急急忙忙去拿围巾。
顾耀民看看女儿，叹口气。
“都下午了，要不就算了吧。”
也没听说过上坟还能下午去的。
“不影响，她是月如的亲妈，只会保护孩子哪里舍得怪孩子。孩子有心不管几点过去瞧一眼，这也是大过年了，头年把事情办了省得年后还牵挂惦记……”
顾耀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叫了一辆车。
这走过去得走几点了？
有车能方便点。
顾月如回房间穿好棉袄，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干净的白色大衣，这是余彩霞刚刚从商场给她买回来的，说是她妈毕竟过世了，不能穿带颜色的衣服。
过去顾月如就喜欢白色，可爷爷奶奶并不喜欢。
老人家对白色总是带着点有色眼镜。
“则臣那头……”余彩霞一脸难为看向顾耀民。
按说，这家里有儿子，去祭拜母亲就得儿子起头。
可顾则臣现在同顾家，那是一个水火不相容。
“你别管他，该拿的他也都拿了，我也不欠他的！”顾耀民一听儿子的名字，暴跳如雷。
顾则臣真的是……太让他失望了！
车到了门口，余彩霞带着顾月如提着东西就上山去了。
上山的那条路不是太好走，顾月如脚上穿了新鞋，结果有个地方雪挺深，一脚踩下去鞋都掉了。
“别别别动，我来！”
余彩霞上前，从雪坑里把顾月如的鞋单手给拽了出去，蹲在地上伸手去扶顾月如的脚。
“遇上这种情况不确定下面有多深，千万不要乱动，出危险怎么办，还让不让你爸活了？”
司机看着余彩霞这样，心里直呼佩服。
这是后妈啊！
就穿鞋这功夫呢，林道西跟顾则臣他们三个人从山上下来了。
顾月如忍着怒火，转开了脸。
她不愿意见顾则臣！
余彩霞张张嘴：“……则臣来看你妈了啊，你爸这刚刚从单位回来，一大早单位说是有事情找他忙到现在，回来就催促我跟月如上山来祭拜你母亲。”
林道西站在顾则臣的身边，感觉到顾则臣身上的气息变了……
就一瞬之间，变样了。
但很快，顾则臣的气息又平稳了下来。
她在心里想着，学过变脸吧？
她第一次去找刘江的时候，刘江还姓刘，但是刘江和顾则臣出现在了同一个房子里？
上次去见顾曦臣，她遇上了余彩霞，知道这人是顾曦臣的母亲。
站在对面的人是顾则臣的亲妹妹。
在这关系可真够乱套的了！
顾则臣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选择直接漠视。
余彩霞停在原地几秒，叫顾月如等她一下，追了上去。
“则臣啊，阿姨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看法，但你爸对你的关心总不是作假的吧？你爸给你联系了学校的工作，等过完年你准备准备直接去报到就行……”
“走啊。”
顾则臣的声音在林道西的耳边响起。
“哦哦哦。”林道西重新恢复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