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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有死人!”

又是喊声乱乱,红豆看去,是黑市看门的花子。

那花子头破血流,爬着拽着将身体挪到黑市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扯出一句:“有死人!快逃哇!!”

死人?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疑惑,面面相觑。

只是不待众人询问,那躯体被三四个“人”拖拽到阴影,围成一团。刹那惨叫声起,他们终于看到花子口中的“死人”:

青绿惨白脸上,双眼浑浊失焦,面无表情的脸上嘴上糊得满是血肉,令人作呕。

“李叔!!”

一声喊过,时衍急急翻身跃下,早已来不及。

“死人”四散开去,留下花子李叔仰面朝天躺在那里。

男人双眼圆睁已然死去。

他肚子剖开,肠子扯出来,末了几下抽搐,像一只案板上被活剖了的死鱼。

在黑市守门多年的李叔,最后,嘴里喊的依旧是“快逃”。

心下凄然,时衍往前走上一步,忽然听见空旷山谷有人喊“阁主小心”。

时衍抬头,正对上几个死人直勾勾的眼睛。

刹那间,后颈寒毛立起。

点翠阁位置被山石遮挡,看不到门外,现在时衍初略一数,才看到门口“死人”竟达数十人之多,一双双似人非人、死鬼飞归的眼睛空洞洞向这里飘来。

空气里血气臭气腐朽味道压得满满当当,怪物脚下地面污红黏湿的好大一片,却是方才奔到外头的黑市众人被掏空了内脏。

这手法叫时衍想起他那几匹死掉的名贵宝马。

始作俑者原来是他们。

……

“时阁主闪开!”

白河喊声过,数箭出,前头几个“死人”扑向时衍的攻势被截断。

可死人毕竟是死人,无感无痛。即便羽簇穿膛,也只是稍作停顿,又重整身形向时衍扑去。

腰间佩剑倏然出鞘,时衍几下剑气划空而下,卸掉死人两只胳膊,一颗脑袋滚到他脚边。

是个年轻女子。

如果这玩意儿姑且还算个人的话。

少女脑袋落在时衍脚边,嘴里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两只断了的胳膊在远处挠着地板,似乎在寻找它的躯干。

“这玩意儿弄不死啊?!”

死物早就死透,又怎能死上加死地再死一次?

时衍又砍去几个,只是那些死人就算大卸八块,也只是需要时间拼装身体又能再战。

他们精力无限,可时衍只是肉体凡胎。

“时阁主,我们助你!”

语毕人至,白河携红豆、赵倾在时衍身侧站定。

四人陷入苦战,忽然山腰有个年迈男声喊了句:“这,这不是薛家村的猎户杨老三吗!”

“薛家村?!”

众人大惊,山腰几户躲着不出门的黑市小老板也跟着探头探脑。

“真的是杨老三!”

“戴红色头巾的是小玉吧!”

“这个穿虎头鞋的女娃娃,我记得清楚,上个月还和我家小宝要糖葫芦吃咧!”

“是薛家村,真的是薛家村!!”

众人声音乱作一团,白河三人面面相觑,原来消失的薛家村民都在这里!

被砍断的身体摇摇晃晃,走过来拿起一只胳膊就往身上放,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关节有没有错位。有个大哥脑袋装错了,眼睛歪斜地肢体不协调。现场诡异至极。

“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瘟疫,”卸下一条腿,赵倾道,“不知用了什么方式,把这些人感染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死样子!”

下一刻,当门卫李叔拖着还在往外流的肠子站起来的时候,他们明白了。

“他们吃人不是当食物,是为了增加同类!”白河道,“不能这样打,要把他们关起来!”

“我也来帮忙!”

山间一壮汉提了两把长刀,是赌坊二老板朱季。

“你可别抢风头!”

回旋镖刷拉抹了颗脑袋,是青楼掌柜谢明珠。

两人为首,一时间黑市十余人加入战场。

“卸了他们的双腿,”时衍说,“把蹆单独丢笼子里去!”

山间锁链吊下个铁笼,血淋漓恶臭一片的残肢被丢进去,被抬离地面数丈,滴滴答答的腐臭液体直往地上淌。一时间“死人”们再管不了白河等人,拱着身子纷纷往笼子挪去。

红豆“哎呀”一声长叹,收了剑鞘:“总算能消停一阵……”

话没说完就被赵倾打断:“治标不治本,将来难道要专门挖个坑供着这些残肢?”

“累不累,你能不能乐观点?”

红豆用胳膊捅了捅赵倾,忽然山间又是一阵凄厉的鸟鸣。几人转头,看到那只几乎被祁远驯化的怪鸟又暴躁起来,不知何时发疯似的往白河这头探。

“闪开!”

伴着祁远的喊声,不等地上几人行动,腐臭的喙伸到几人面前。

不到一丈距离。

红豆咽了口唾沫。

几人下意识地去摸防身武器,即便知道于事无补。

屏息间,怪鸟没再进攻。

它的喙贴着地面,缓缓地又向旁边探去——最后在地上乱爬的尸块旁停下。

忽然伸直脖子,怪鸟发出巨大惨叫,即便祁远努力控制,怪鸟依旧扑腾着翅膀,往前重重走了一步,爪子陷入雪地深处,巨喙张开,铲起几块死尸——

密密长满的森森白牙用力一咬,腥臭的腐朽汁液横飞。

怪鸟并不吞咽,只是咀嚼两下,又把沾满唾液的尸块吐了出来。

黑世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怪鸟和死人尸块上,除了祁兮。

她从点翠阁下来,兀自去了山腰卖兵器的李大店里。

李大在时衍身侧奋战,他的胖媳妇正抱着孩子张望,转头看到一个面具黑衣公子哥。

“烦扰借弓箭一用。”

不待她同意,黑衣公子径直入内,轻车熟路走到挂弓放箭的位置,抽出一袋箭,看了看,兀自将箭头往火炉里淬。

“失礼了。”

像是回应老板娘的错愕,祁兮给箭羽淬好火,大步走出店门。

老板娘跟在祁兮身后,小碎步向门口探去。

却见黑衣公子在山道上挽了弓,拉上淬火的箭,瞄准的方向并不是怪鸟。

嗖嗖几声,数箭连发。却是铁笼内残肢起了火,原本就歪七扭八寻着躯体的肢体,被火烧得急切想逃跑。

火势不旺,黑衣公子还在瞄准。

直到烧焦的肢体漫出了黑烟,众人才注意到燃烧的铁笼,和跃身而下的一袭黑衣。

红豆抬头,恰好看到黑衣飘摇,年轻公子双脚踩落在铁笼上方,像秋末飘落在地的最后一片叶子,悄无声息。

低下戴着面具的脸,透过铁笼的间隙,黑衣公子沉默地看黑烟燃烧。

火焰跳跃,尸块滋滋作响,黑色残块顺着铁笼不住往下掉。铁笼成了长满腿脚的怪物,发出噼里啪啦的猛烈敲击声。

穿堂的山风刮起黑烟。

踩在高高的山间铁笼之上,公子束发飞舞,衣袍鼓风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