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画和老宋进了米有谷的家里，米有谷请两人进正房坐下，接着问起最新在胡家大宅附近失踪的孩子情况。
金画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说了一遍，然后向米有谷问他家女儿失踪前后的事情。
“米叔家女儿叫什么名字？失踪时几岁？失踪几年了？”
“叫秀秀，失踪的时候才五岁，到现在有十五年了。”
“那时候秀秀和魏家姑娘一起玩，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胡家大宅去玩了。
等我们发现她们不见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最后我们是在胡家大宅那个破败院子里找到的人。
可惜只找到了魏家姑娘一个，那时候魏家姑娘也才四五岁大，被吓得一直哇哇哭，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等魏家姑娘情绪稳定了，又发现她已经被吓傻了，嘴里净说些疯傻话。
至今没有人能说清楚当年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是怎么去到的胡家大宅，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了魏家姑娘一个人在。
我们家报了官，开始的时候官府全力调查，虽然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我们还是抱着希望。
不过没多久先皇薨了，举国哀悼，官府没有时间精力再去调查我们这种没有头绪的小案子，秀秀失踪的事就被搁置下来了。”
米有谷神色平静地诉说着秀秀的事情，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不知道已经对人说过多少次了。
从最初大家都充满了希望的帮忙寻找，到后来帮忙的人群渐渐散去，回归各自的生活，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还在坚持着寻找女儿，再到现在大家都反过来劝他们趁着年纪还不算老，抓紧时间过继一个儿子给他们养老送终。
米有谷和杨娘子两个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儿，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五年前，那时候金画还没有出生，对米有谷说的这些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倒是老宋那个时候已经来了京城，跟人学着做白事生意糊口，对于某些事情他听说的比较多。
“后面几年里，每当有新的大人到任，都会把前一任大人留下的积案翻出来重新调查，秀秀的案子被反复调查过多次，这些年过去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秀秀那么大一个孩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半，现在除了我们两口子，恐怕再没有人能记着秀秀了。”
米有谷说完，杨娘子已经在旁边开始抹眼泪了。
杨娘子擦掉眼角刚流下来的眼泪，对金话说：“不是我们不愿意招待你们，实在是这些年我们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没有那个心力再陪着官府调查一次了。
我每年都去庙里许愿，希望佛祖能保佑我们秀秀早日找到回家的路。只要我心诚，佛祖一定会显灵。”
米有谷和杨娘子能说这么多信息出来，金画已经很知足了，她没有继续留在米家，和老宋告辞离开。
路上，金画问老宋，“宋叔，你知道胡家大宅闹鬼的传言是从什么时候流传开的吗？”
“差不多就是秀秀失踪那一年，具体时间应该是在先帝薨逝后，胡家大宅闹鬼才开始在京城里广泛流传。”
“宋叔记得好清楚。”
老宋听出金画语气里的怀疑，他轻声说出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的自己的过往。
“我刚从关外进京那会儿，没吃没喝，混的和街面上的乞丐差不多。
后来我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同乡，他拉了我一把，带我去了城北的殡葬一条街，告诉我只要我不忌讳，胆子足够大，在这里做死人的活计，就能混上一口饭吃。
那时候我都要饿死了，哪还有那么多忌讳的东西，撸起袖子就是干。
去给人家抬棺材都是好活儿了，最难干的还是处理无主的尸体，没什么钱可拿，还又脏又累。
我运气好，有一天遇上了个年纪大的阴阳先生，他愿意带着我。
我们两个就一起干过一个活儿，就是处理胡家大宅的凶案现场。”
金画惊到了，她没有想到老宋竟然有这样精彩的人生过往。
“宋叔，胡家人真的被人一个晚上杀光了？”
老宋没有马上说话，他回想起了当年和那个老阴阳先生进入胡家大宅看见的画面，从门口一直到内宅，没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个倒在地上的死人。
流的血把院子都给染红了，他永远记得鞋子踩上去的粘腻感。
饶是他自从端了吃死人饭这个碗后，见识了不少了，也被胡家大宅院子里的惨状给吓坏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老宋在面对刺鼻的血腥臭味时，都没有了呕吐的生理反应。
胡家大宅上下，三百二十九口人，老宋负责收尸，一共三百二十九具尸体，他们五个人，从早忙到晚，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尸体都拉走。
官服请老阴阳先生在胡家大宅做了一场法事，法事结束后，老阴阳先生找到老宋，告诉他以后不要对外提起任何关于胡家大宅死人的事情。
老阴阳先生要离开京城，临走时还牵线帮老宋找了在大理寺做仵作的活。
自此之后，老宋才很少往殡葬一条街去。
“你一个小孩，就别问那么多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这么多年过去，老宋偶尔会想起胡家的事情，一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后来先帝薨逝，胡家大宅紧接着就传出了闹鬼的传言，这里面怕是有很多不可说的秘密在，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议论的事情。
金画今晚出来的另一个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可能愿意回家？
她早有计划，只是没有想到老宋竟然亲眼见过胡家大宅的凶案现场，不得不说老宋和胡家大宅真是有缘。
金画不吭声，带着老宋拐进了一个胡同，老宋觉得不对劲儿，停了下来。
“你想把我往哪儿带？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老实！”
金画指着前面黑黝黝的门洞说：“就去那儿。”
现在虽然天已经很黑了，但是老宋对眼前这个大门还是很熟悉的。
这两扇黑漆大门早几年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他问金画，“你把我叫出来，其实就是想去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