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抬手轻轻扶起纯妃,“此次麟德殿宴会筹备,婉儿与孟美人尽心尽力,今日之事幸得有你二人及时察觉。”
纯妃微微垂首,轻声道:“陛下谬赞,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只是,竟有人在宫中如此胆大妄为,不知景内官与童大人查案进展如何?”
景明稍作迟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回娘娘,尚寝局负责帐设的一名内侍投湖自尽,闵容姑姑底下的素琴被发现时也已服毒身亡。
经查,便是此二人在毡毯和宫装上动的手脚,童大人已查明,他二人入宫前便相识,此番谋害荣美人并非受人指使。”
纯妃轻“哦”一声,“荣美人尚未正式入宫,不知是何仇怨,竟让她们一刻都等不得。”
景明不敢抬头,将童大人查案经过徐徐道来。
两人已死,掖庭局童大人只好从他们的来历上入手调查,这一查便发现事情出在素琴身上。
素琴入宫前,家住京郊曲江池畔,家境贫寒,全家沦为佃农,所佃的恰好是李家庄子的地。素琴有两个姐姐生的十分秀丽,某年李家公子在曲江池附近踏青时正巧遇到。
接下来就上演了纨绔公子强抢民女的惨剧,素琴的两个姐姐性子都很刚烈,遭掳走后撞柱自尽,以保贞洁。
那公子虽只是李家旁支庶子,但背靠赵郡李氏这样的门第,素琴一家子佃农求告无门,田地也被李家管事收回。
素琴父母不仅痛失两女,家中又断了生计,不出半月相继过世。当时素琴才十三岁,被伯母作主卖给了牙行,机缘巧合下入了宫。至于尚寝局那名内侍,童大人只查到二人出自同一家牙行。
按童大人推算,素琴是为了报复李家才铤而走险。
花颜默不作声的听完,有种荒谬至极之感。
或许素琴真是为了报复李家,从而迁怒荣美人,但那毡毯上别着的钢针,寻常宫人怕是没有机会得到。
“......至于那支珠钗,据太医查验,其上染的是漆树汁液与雌黄粉。从工匠到库房值守,所有接触过首饰的宫人反复盘问了数遍,还未发现任何端倪。”
花颜见皇上微微皱眉,明显是一副不予深究的模样,就在桌下轻轻握住纯妃的手。纯妃收到提醒后强忍着没有开口。
果然,在景明回禀完,皇上的语气略带深意:“李家旁支逼死民女,朕已命大理寺彻查。”
“......珠钗之事,掖庭局会继续查下去,但此事不便大张旗鼓。明日之后,四司六局也是该整饬一二了,涉事宫人女官,婉儿可代皇后予以刑罚。”
涉事宫人,是指闵容与陈司设及陆司珍等人。
纯妃心中一凛,倒也明白皇上的顾虑,斟酌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妾明白。只是闵容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侍奉皇上的这段时间也极尽心,不如便罚半年月例?”
闵容姑姑是御前女官,此事她虽失职,倒也不便责罚太过,还可以适当做一个人情。
“婉儿看着办便是。”
皇上面露欣慰之色,在会宁殿用过晚膳,顺理成章的歇在了纯妃寝殿。
花颜早早回到侧殿,梅姑姑正在寝殿外候着。
“娘娘,奴婢下半晌从尚食局回来,夏儿曾和奴婢提了一嘴,尚膳监正最近与梅妃宫里的于嬷嬷时常走动。”
“夏儿主动提的?”花颜略显诧异。
“是,此事奴婢断不会主动与人提及。”
花颜若有所思,“对于更换膳食,监正有何反应?”
梅姑姑回道:“只是有些诧异,奴婢没瞧出别的什么来。”
花颜从袖中取出帕子,道:“这是其中一枚别在毡毯上的钢针,后日梅姑姑回一趟侯府,将它交给夫人,让夫人查一查这针的来历。”
“上面并没有任何花纹徽记,这可如何追查?”梅姑姑问。
“姑姑莫非忘了明月的师傅,周娘子与郑山见多识广,或许见过也说不定。”
等梅姑姑离开后,花颜问了绿柳几句夏儿近日的表现。
夏儿先前示好,花颜对她和春儿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只嘱咐她不必特意拒绝于嬷嬷的拉拢,从今日这举动来看,夏儿的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
“是个聪明人。”
绿柳点头道:“夏儿也安分,春儿......我每次看见春儿,都像看到过去的自己。”
花颜拍了拍绿柳的胳膊,“倒的确有些像,我之所以不用夏儿,就是因为她二人姐妹情深,于嬷嬷若利用春儿,夏儿随时都可能倒戈。”
绿柳适才在纯妃处随侍,也听到了景明说的话,她问道:“姝姝,你说素琴是谁指使的?”
“应该是皇后。”
“嗯?为何不是梅妃?”
花颜眨眨眼,“这倒容易推断,一则梅妃离开京城多年,短时间内未必调查过御前宫人素琴出身的旧事;二则,我怀疑精钢打造的细针出自军中。”
......
仁明殿。
杏雨走进寝殿,轻声禀道:“娘娘,皇上今日歇在了梅妃宫里。”
皇后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表示知晓。
一旁的桂嬷嬷面露可惜之色,“纯妃娘娘倒是谨慎,听说今日不止查出了......还发现一枚珠钗被动了手脚。”
“纯妃未必有这样细心,若没有孟美人辅佐,就她,梅妃便足够让她死上几回。”
隔了片刻,皇后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管如何,皇上已命大理寺调查李家,这样的百年世家,腌臢事岂会少,荣美人侍寝之日还不知何时,又有谢婕妤在侧......赵郡李氏,也不足为惧。”
“趁此机会,桂嬷嬷明日出宫一趟,让父亲暗中给李氏添一把火。”
昭庆殿。
于嬷嬷正与梅妃说话。“纯妃娘娘下令更改了膳食单子,将药膳全部做了替换。”
梅妃道:“无妨,珠钗之事的首尾可处理的干净?”
“娘娘放心,此事任谁都无法查出来。”
......
次日,麟德殿,初照宴。
花颜提前半个时辰出了会宁殿,梅姑姑与绿柳带一众宫人捧着事先准备好的一应用具,几人踏入麟德殿后各司其职。
小年子不光被罚了三年月例,梅姑姑还罚他连续三个月茹素,此刻他打起精神守在麟德殿侧殿,片刻不敢松懈。
除郭修仪与沈婕妤外,各宫嫔妃悉数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