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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玄武门内。

一伙卫兵挤在一起取暖。

虽然已是五月下旬,但京城的后半夜还是挺冷的。

伙长胡金喜已经三十多岁了,从军多年,见多识广。

但他今晚却格外不安。

“伙计们挨紧点,我总感觉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一个老兄弟调笑他:“这些眼睛是不是还色眯眯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今晚不太对劲!”

正说着,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和铁甲撞击声。

“是谁?”胡金喜紧张地大喊。

卫兵们也都赶快散开站好,摆出看守城门的样子。

“老胡你这么大嗓门干嘛?”

一队人走进了火把的光亮中。

原来是队正张俊岗和他的那队人。

都是同一个哨的,平时熟悉得很。

但此时胡金喜看到他们,心里却直突突。

这些人和平时不一样。

“张队,你们来干嘛?”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还能干嘛?上头说这两天可能会有情况,让加强城门值守。”

其他人都不觉有异,又重新挤到了胡金喜身边。

“原来是陪我们挨冻来了。”

“人多了还暖和点,一起挤挤吧!”

胡金喜却问:“周队为什么没通知我?”

两人同哨但不同队。

胡金喜的队正姓周。

说话之间,那队人已经散开,将胡金喜的伙团团围住。

“老胡,把手拿开,不要让兄弟们难做!”

张俊岗说完,拔出了腰刀。

他的手下也都将刀枪对准了胡金喜这伙人。

其他人都懵圈了。

一个卫兵哆哆嗦嗦地问:“张队,您这是干嘛?”

“不干嘛,请你们到旁边坐一会,这座城门,哥哥替你们守。”

胡金喜明白了。

“你是太子的人?”

张俊岗笑道:“还是老胡聪明!城楼上的是老王吧,麻烦你把他叫下来,大家和和气气的……”

他突然停下来,扭头朝黑暗中大喊:“谁?”

黑暗中传来一个粗嗓子:“你这么大声干嘛?搞定了没有?”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人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密密麻麻的。

怕是两百人都不止。

“你们到底是谁?”张俊岗大喊。

一个军官粗着嗓子回答:“窦指挥怕你耽误太子的大事,让我带人来帮你”

张俊岗放下心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纳闷。

“哪个窦指挥?钱哨没给我说过啊?”

说话之间,这群人已经围了过来。

手下一个士兵突然大叫:“张队,他们是甲旅的人。”

甲旅的人怎么啦?

他猛然想起来:甲旅不就是近卫旅么?

近卫旅的头,不就是太子最忌惮,皇帝最宠爱的那谁么?

坏了!

他伸手去拔刀,同时想大声示警。

但刚张嘴,他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

然后他眼一黑,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将他激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子被埋在土里,只剩下头还在外面,而且脸上全是水。

应该是刚才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张队,您醒啦?”

张俊岗闻声望过去,发现还有三人也被埋在土里。

都是他平日以兄弟相称的心腹手下。

“张队,您要是醒了,就都招了吧!”一个兄弟哭着嗓子说:“不然,他们就要活剥我们的皮。”

张俊岗的脑袋嗡的一下。

监门卫中流传的,关于“宁剥皮”的传说,立刻浮现脑海。

“不……不能吧?”他颤抖着说。

这时,一个军官哐哐哐地从城楼上跑下来。

“怎么回事?”他大声嚷嚷:“让你们剥几张人皮怎么就这么费劲?将军都等得不耐烦了!”

先前的粗嗓子军官回道:“我派人去找剃刀了。”

“剥人皮跟剃刀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粗嗓子军官大声回答:

“没剃刀,我怎么把他们的头发剃掉?”

“不把他们头发剃掉,我怎么割开他们的头皮?”

“不把他们头皮割开,我怎么往里面倒汞水?”

“不往里面倒汞水,我怎么把他们的皮完整剥下来?”

这几句话把张俊岗几人吓得魂飞魄散。

从城楼上下来的军官,似乎被怼得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这军官突然说道:“没剃头刀,用腰刀也行。”

“腰刀怎么行?”

“怎么不行?”

那军官说着,拔出腰刀走过来,就要割张俊岗旁边那兄弟的头发。

那兄弟吓得哇哇大叫,连连躲闪。

躲闪之间,他头上、脸上被腰刀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

但他丝毫不觉得疼,仍是拼命挣扎。

那军官很不耐烦,叫来两个士兵,将那兄弟的头按住。

不过,并没有堵住他的嘴。

兄弟声嘶力竭地大喊:“张队,张哥哥,求你救救我,我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张俊岗也流泪大喊:“住手,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那军官却像没听见一样,仍抓住兄弟的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割。

粗嗓子军官在一旁劝道:“差不多得了,人家都答应合作了,你要还剥人家的皮,会影响将军声誉的。”

那军官才很不情愿地住手。

“真没劲!将军都憋了一个多月了,馋人皮都馋得不行了。”

他往城楼上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他要是中途变卦,你告诉我,咱们再继续剥。”

张俊岗连忙大声道:“不会!我绝不会变卦!”

那军官这才重新上楼。

他哐哐哐地跑上城楼,冲着城楼里的窦怀仁笑道:“老窦,你看到没有,那几人估计都吓尿了!你这法子还真不错,以后咱们……”

“你胡说什么?”

没想到窦怀仁横眉竖眼,冲他大吼:“什么我的法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褚景崇,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

褚景崇懵了:“不是你建议我……”

“我建议什么了我?你别诬赖人哈!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对将军的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你要再敢这样,我跟你誓不两立!”

窦怀仁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褚景崇顺着他的眼色看过去,立刻浑身一激灵。

只见宁易正靠在栏柱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呀!将军什么时候来的?您不是这两天没睡好,在补觉么?”

他几步跑到宁易身边,冲着宁易身边的杨豆嚷:“怎么不把将军的披风带上?这么凉的夜,冻坏了将军怎么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说完,他扶着宁易的胳膊,往城楼里带。

“将军,您好好休息吧!这活我们都熟,无非是开门迎客、关门锁喉,最后再点火清场。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您真没必要亲自到场。”

宁易甩开他的手,恨不得给他两耳光。

惯坏了!

这帮人真被他惯坏了!

过了今晚,他“宁剥皮”的名声,估计这辈子也洗不掉了。

这要传到沈小姐的耳朵里,那可怎么办?

嗯!沈小姐应该问题不大。

可这要传到沈尚书的耳朵里,那可怎么办?

这帮王八蛋!

下次!

下次他们要还敢这样,就好好教训他们。

一炷香的功夫后,张俊岗重新站在了玄武门的城门后。

又过了一会,城门外的门环被人敲击。

三声长,两声短。

张俊岗收敛心神,大声问:“门外是何人?”

门外有人答道:“山里人!”

“什么山?”

“群玉山!”

城楼上的宁易差点笑喷。

这联络暗号绝逼是魏天择定的。

这老头想成仙怕是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