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病
苏和光此时正蹲在路边，帮老人家整理劈好的篾条。
事情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苏和光买了数十份凤凰糕，顺利跟店主搭上了话。
得知她是外地来的，店主表现得非常热情。
“咱们梧县可是好地方，人杰地灵，贵客要是多待一段时日就更好了，刚好参加丰收祭。”
“哦？”这是苏和光没听过的祭典，大约是梧县独有。
一问，果然是。
苏和光又顺着丰收祭开始把话题往县衙官员身上引，店主谈兴一起，直接拉着苏和光进了店里，还分给她一把瓜子。
“你是不知道，每年粮食收获的时候，县令大人都会带上府衙官员，帮忙收割。”
“啊？”苏和光直接惊住。
县令亲自下田，这是什么操作？
店主自豪地昂着头：“陈大人爱民如子，几年前就有升迁的机会，可她舍不得治下子民，硬是留了下来，近几年她年纪也大了，三灾八难的，哎……”
能在离皇城最近的商州下面做县令，资历、政绩、家世，缺一不可。
而一个既有能力，出身又好的县令，能做到这个程度，的确难得。
苏和光跟着叹了两声， “这位大人真是个好官。”
店主得到认同，一时竟有将苏和光视为知己的意思，甚至招呼人煮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苏和光见势不妙，忙止住店主，问起重点：“意思就是，县衙这个时候没人在，对吧？”
“是啊。”
“那……若是出了事，去县衙报官找不着人怎么办？”苏和光忙问。
店主的目光警惕起来，上下打量苏和光几眼，又看了看她留在店外的一溜侍从，嗫嚅道：“你不会摊上事儿了吧？”
苏和光哈哈笑出声：“想什么呢？我有个表兄在县衙当师爷，路过来看看他。”
“哦哦，”店主神色缓和下来：“那你直接去田埂上找，县衙如今只留了几个看门的。”
话到这里，苏和光打听得差不多，县衙进不去，只好另寻他法。
她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不瞒姐姐，我是国子学的学生，此番奉师命出门游学，夫子叫我写下沿途见闻，最好是能正经整理出来，出一本游记，我可真是头疼。”
说着，她还像模像样地揉揉太阳穴，苦恼得不得了的样子。
店主同情地看着她，表示爱莫能助。
苏和光想了想，道：“我倒有个主意，只是要劳烦姐姐帮忙……”
店主很热心，略一思索就答应了。
“我是想着梧县历史悠久，想找几位积古的老人家讲古，或许就有灵感了呢？”苏和光道。
店主表示这好办，如数家珍般说了几个老人出来，还好心地打发了一个伙计给她带路。
于是，苏和光就到了赵媪家里。
赵媪是梧县最长寿的老人，已经一百多岁，膝下儿孙满堂，重孙都到了娶夫的年纪。
苏和光进门说明来意，赵家人见她相貌不俗，性情豪爽，热情地将她带到赵媪面前。
赵媪满头银丝，面色却红润，手上编竹筐的动作也很灵活，见人三分笑，很是可亲的样子。
苏和光笑着蹲下来，帮赵媪整理篾条，又安排侍卫帮忙劈竹子，赵媪乐得合不拢嘴，交谈渐渐就深入起来。
“凰岭啊，落下过凤凰呢。”赵媪笑盈盈道：“我阿嬷在的时候总是这样说，还说亲眼见过有人在凰岭上捡到会发光的石头，据说是凤凰内丹。”
她像个卖关子的小孩子那样，神神秘秘地一笑，停顿片刻。
“哇！”苏和光极为捧场，立刻惊呼出声，发出“这样啊”， “好神奇”之类的感叹。
赵媪见她上道，立刻高兴起来，“不过叫我说啊，这约莫是假的。”
“啊？！”
赵媪凑到苏和光耳边，压低声音道：“凰岭那边以前还有人住，不过后来，那里的村民渐渐都得了怪病，死的死，搬走的搬走，后来就没人敢去住了。那地方啊，不祥！”
她往四周看了看，接着道：“不是说凤凰是祥瑞么，所以我说，凤凰的传说一定是假的。”
苏和光怔住。
她根本不信世间有凤凰，只是没想到，这个结论会从一个年迈的老人家口中说出来。
甚至，赵媪的一席话，佐证了她先前的一个猜测——陨星坠落。
会发光的石头怕不是陨石碎块？
坠落的陨石带来某种辐射，所以接触的村民都得了怪病。
苏和光低头沉思的时候，赵媪停下来等她的反应，见她不说话，赵媪有些不高兴地问：“女娃娃，你是不是不信？”
苏和光连连摇头否认。
赵媪信誓旦旦道：“我跟你说吧，我亲眼见过得病的人，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吸干了寿命，突然就枯萎了。先是脱发，继而咳血，到最后，身上每一处都开始溃烂出血，惨的嘞……”
别说苏和光，连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都吓了一跳。
不过这种症状，的确符合辐射病的特点。
苏和光喃喃道：“真可怕啊……怎么会这样？”
“哎……谁知道呢。”赵媪长叹一声：“不过我们家的孩子，谁要是敢上凰岭，我一定打断她的腿。”
苏和光得到了最想要的消息，留下丰厚的谢礼后，告辞去了下一家。
整个下午跑了三家，几方消息互相印证，基本肯定了苏和光的猜测。
这一日奔波，苏和光疲惫至极，回客栈便早早睡下。
她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眉头都紧紧蹙着。
惨白的月亮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偷偷从半开的窗口窥伺着她。
一股甜腻的香气飘进来，漫过纱帘，苏和光的呼吸声渐渐沉了下去。
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苏和光下床的时候踉跄一下，只觉得头重脚轻。
似云急忙过来扶住她躺回去，又匆忙叫了大夫。
几个大夫看过，都是一筹莫展。
“怎么，难道我要死了？”见她们支支吾吾的样子，苏和光没好气道。
大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不答，迟疑良久，才道：“殿下身体无恙。”
但这个回答，别说苏和光不信，连她们自己都不信。
可，脉象的确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