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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苍冥奇谭 > 第13章 山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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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笼一隅,一黑一白两只巨眚,红眸白瞳怒目相对,粗臂长爪彼此纠缠,僵持在原地较起劲来,一时之间势均力敌,谁也赢不了谁。

趁此机会,李云渃得以解开缠在脚上的红绦,钻出了笼外。

发了狂的白眚并不关心逃出笼去的云渃,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正在靠近的李方尧,更没有注意到他手中倒持着的长枪有何异样。

随着李方尧快步向子卿靠近,他手里那杆迅白缨的枪尖不断地在石板铺成的地上摩擦着,呲呲声响,火花迸发。

等子卿转头察觉时,李方尧已到身旁了,但见他长枪抵地步法走旋,大地为布,枪尖为笔,足尖轻点几下,“呲啦啦!”长枪在地面上优雅地划出了一道流畅的弧线,勾勒成一个完美的圆。

“噗!”

枪头上的零星火苗终于簇成一团浓密的蓝紫色火焰,包裹住了整个枪尖,再次举到白眚面前时,便犹如一根耀眼炫目的靛色火柱映入眼帘。

“唰唰唰!”

长枪破风乍听只有一声,余音却连绵不断,殊不知那是因为接连响起声音密不透风,瞬间无数芒刺接连攻来,每一根都是靛中透白,溢彩流光。白眚的胸腹臂膀立刻都有不少地方被引燃,而当白色的血液从枪尖破开的伤口里涌出时,竟成了长毛上星星火苗的燃料,蓝紫色的火焰顷刻间窜起老高,烧得更旺了。

“哈啊!”

众目睽睽之下,白眚凄惨嚎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四足乱蹬想要驱走身上的火焰,犹如丧家之犬。

“哗!哗!哗!”

不知过了多久,几大盆水浇了上来,才将火彻底扑灭,浑身毛发焦黑的白眚颤悠悠地撑起身子,喘着粗气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一支带火的枪尖,稳稳就停在四五寸之外。

尽管他的眼神不停闪躲,但迅白缨的幽幽火苗,始终映射在子卿惊惶的瞳孔里,终于白眚一委身颤抖地蜷缩在了地上。

悬臂山庄御兽台校场中间,是一个由无数交织的铜索组成的牢笼,笼子中央,有一只怪异的猛兽正如四五岁的孩童般在轻轻地抽泣着,它的身上山绕着无数根红绦,全都延伸出去系在笼索上,乍看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花。

“啪!”

李方尧重重地将大枪扎在地上,左手一推颔下银髯,扭项观瞧众庄客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子卿拖了下去。

整个御兽台人声鼎沸喝彩连连。

“赢啦!不愧是庄主,把这只大巴儿给降服了!”

“是啊,这一场真够凶险的!驯灵的场面我见得多了,还从没见过这么猛的。你还别说,这一只白巴儿可比黑巴儿还要有力气,多是条上好的劳力啊!要有这白巴儿帮忙运货种地,又能轻松不少不是?”

“你们傻啊,这两只白的可远比黑的聪明得多,你们竟然还敢拿来使唤?当心惹恼了它把你们给一口吃喽!”

“就是!你们说说,单这一只,庸伯每天得要多少肉才能喂得饱它?”

在众人议论声中,“哐哐”一阵锣响,控制链笼的机关再次转动起来,原本围成笼子的铁索此时都被卷起到铜臂上,鸣金收兵,今夜的兽戏结束了。

李方尧将迅白缨丢给云渃,大步走到场地中央,朗声道:“众位乡亲,李某有三件事要公布。”

他一边举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一边说道:“诸位皆知,我李某人代为执掌这悬臂山庄已有多年。如今李某年事已高,自觉力有不逮,而常明作为樊家的少庄主,如今是该让他继承庄主之位了。这第一件事便是,李某卸任庄主,继续做山庄武功教头,下任庄主将有樊常明担任,悬臂山庄不久将择吉日举行庄主继承大典,广邀江湖好汉前来见证。”

听闻此话,众人当中喝彩的没有几个,反而更多的是质疑之声。

“常明的伤没事吧?”

“李教头不做庄主谁又能当?常明能行吗?”

“常明是不是年纪太轻了些?李教头明明还很能打,此时让出庄主之位,会不会太着急了啊?”

正在议论纷纷,但见常明脸上包扎着绷带,从角楼走出大步站到二楼栏杆前冲众人一抱拳,神情严肃地大声说道:“师父武功盖世,常明自知不如,但此番师父执意让贤,师命难违,常明万般推脱不得唯有遵从。在座如有哪位觉得常明不配做庄主,可以当场指出,常明定然悉心接受。”

他面色铁青,只用一只眼睛扫视着在场众人,还有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绷带下面渗出来。

众人见他如此神态也不再纠结,恭喜叫好之声络绎不绝。

场地中间的李方尧随即清了清嗓子,又朗声道:“接着要公布的这第二件事,也是为了了却李某多年来的心愿。”

他抬手将李云渃招到身旁继续说道:“小女云渃到如今也已年方十八,至于樊家二娘之子常明则是我爱徒,早在樊二娘过世之前,我们两家便已有媒灼之约,算来他们二人都已到了婚配年纪。常明继任庄主在即,乘此良机,李某决定把小女许配给常明,二人在继承典礼之日成亲!”

御兽台上立即响起一片道喜之声。

“好啊,这一对是天作之合,此番真乃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唉,云渃这个苦娃娃打小就没了娘,一直是女扮男装长大,如今这假小子也总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云渃师兄,以后我们是叫你师兄还是叫你夫人啊?”

“恭喜啊,云哥儿,嗨哟你看我,说习惯了,云妹子,恭喜嫁了一个好郎君!”

云渃脸上堆笑走到望楼凭栏前,避过常明灼热的视线,向着一众乡亲抱拳还礼。

“还有第三件事!”

李方尧等在场众人安静下来,又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近来腾龙宗总坛变故,各位一定都早有耳闻。官府说腾龙宗结彪谋叛,意图行刺皇子,已被指为魔教,所驯养的灵卫也被指为飞天妖怪。我们悬臂山庄为腾龙宗驯养灵卫多年,此番自然脱不开干系。不日通江官府便会带兵上山来,到时唯有将山庄现在所养的玄灵悉数交给官府,才不会为难。”

勾栏上登时哗然一片,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有人唉声叹气:“这些巴儿给咱家搬货耕田,比牛马都要好用,若没得巴儿帮忙,开春这地可不好耕了啊!”

有人愤愤不平道:“好不容易才将些牲口驯得服服帖帖,我们又没放出去招惹过别个!官府真不做人事,平时贼匪肆虐不见他们出来管,家养的牲畜他们又凭什么来管!”

又有人嗤笑道:“恐怕到时不止交出去那么简单!官府说你是贼匪,那你便是,而今说巴儿是飞天妖怪,那你养了便是作妖,不给你安个妖术惑众谋为不轨的罪名才怪!”

“诸位!”

角楼上的常明振臂一挥,大声说道:“如今天下纷乱贼匪肆虐,悬臂山庄不仅保聚流民,且守且耕,还接纳了不少受过官府为难的英雄好汉,对此官府其实早就忌恨在心,一直将山庄视作眼中钉,若是大开庄门引官府来查,必有不少人会受道牵连,可是我悬臂山庄,岂是官府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所以悬臂山庄此次关闭庄门拒不听从!若是官府敢来为难,到时悬臂山庄的御灵弟子、各家庄客还有众多好汉一齐联手,将官府拒于山门之外!”

此言一出议论纷纷,反响各异。

一个脸上有琼刺的光头男子响应:“庄主说得好!听说在巴州造反的方氏兄弟近来声势颇大,官军根本抵敌不过,直教两兄弟赚了四州一十五县,从巴州起直至利州,自号为一国,广招能人好汉。要咱家看,我等不如也一反了之,如此还能和方家兄弟连成一片,再不用那官府来指手画脚。”

一个枯瘦的老年庄客摇头反对:“与官府作对可不比流寇山贼,结下了梁子以后岂是一天两天可以解的?在场的不少乡亲此前都经历过流离之苦,好不容易有山庄这般世外桃源可做安身之所,若是祸起萧墙,往后恐怕就没有安宁日子可过了。”

琼刺的男子摸了摸光头,指着自己脸上的刻字说道:“怕个鬼!如今的朝廷没甚本事,成天就知道霍霍百姓。咱家本来在庙中好生出家,却不料那个教主道君皇帝为了兴道,将庙改观,不仅要我等僧尼留发顶冠执简,还把寺中的田地收了大半去。众师兄弟只好各谋生计,咱家没甚本事,化缘不成偷摘了几根黄瓜果腹便被送了官,又因为没有度碟,便被刺配利州路来与方氏叛军为敌。如今官府来得正好!这条命,就当咱家献给佛祖了!”

老庄客叹口气:“唉,年轻气盛不谙隐忍之道,你可知山庄本家祖上有训,历来讲求的便是避世而居,不然如何能在纷扰世间传承至今日?依我看官府若是想要那些巴儿,那就给他们呗,本来化妖之前就都是些禽兽不如的作奸犯科之徒,犯不着为了几匹牲口丢掉性命,至于庄上那些头顶有悬赏的,大可先去别处暂避风头,莫要牵连山庄……。”

但听角楼上的樊尘功忽然冷冷说道:“诸位乡亲,可得想清楚了,山庄此番与官府作对,便是造反!往后恐怕还有大难。但常明作为庄主,既然已做此决定,我们樊家自然跟从,若诸家有人不愿意留下,随时可以离开。”

“反了反了!既然要和官府作对,就得彻底,否则大家往后都安生不得。”

“不对不对,你这话说反了,谋反若是不成,那便是永远不得安生了!”

“常明啊,此事须得三思,咱们当真要和官府作对嘛?战端一起可不是说停就停的,到时候山庄一众老幼妇孺如何安置是好?”

“当家的,我家娃娃刚当了御灵师,可这娃儿年纪还小,驯驯兽还成,打仗怕是还不成的,他能退出师门吗?等大些再说。”

一时众人七嘴八舌争执起来,常明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脸上坚定的表情也消失不见了。

“诸位乡亲!”

站在场地中间的李方尧忽然高声喊道:“朝廷此番要来与山庄作对,其实是为了李某!”

此话一说出口,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

但见他浓眉紧蹙,继续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李方尧这个名字只是化名,李某的真名姓乃是李永,十年以前曾在京师的禁军做教头,和在座的许多人一样,因为得罪了朝中大官,被悬赏了人头,逃难路上遇到的刺客不计其数,幸得樊二娘相助,收留在悬臂山庄隐姓埋名过活……”

李方尧举目扫视众人续道:“……李某得知,官府已经知悉李某的真实身份,捉拿腾龙宗事小,捉拿李某事大,此番之所以会来为难山庄,其实便是要趁机拿捕李方尧回去的!李某已经想好了,山庄于某有大恩,此生无以为报,李某既然是代庄主,和腾龙宗本来就脱不开干系,待得此次将庄主之位传给常明之后,便一人带玄灵去自首投官,官府已经答应,不会再来为难山庄,还会给李某一个对簿公堂自证清白的机会,李某再三权衡,若不想事情闹大,唯有此法可行!”

“爹爹!”李云渃大惊失色,看见李方尧表情决绝,显然不容置疑,又连忙抬头去看角楼了台上的一众樊家长辈,只见樊尘庸、樊尘功等人皆默不作声,似乎早已知晓此事。

校场上的人们爆发了,反对声不绝于耳:“教头万万不可啊!官府的话,能信吗?”

“我意已决!”

李方尧大吼一声,抢过云渃手中的迅白缨“咚咚”敲击着地面,剑眉倒竖,声如洪钟:“过涧虎李方尧现今仍是悬臂山庄的代庄主!”

说罢抱拳行礼,在众人无言的注视中提着迅白缨独自走了。

“师父!”樊常明环顾四下正好与云渃目光对视,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异常难堪,慌忙避开视线回头看了看缄默不语的众长辈,一时欲言又止又气又急,只好慌慌张张跑下角楼追赶师父而去。

但见樊尘功起身,面带愁容说道:“诸位,教头与我兄弟相称多年,当他将此念头说与我听时,我比在座各位都要难过得多,然而思来想去,也唯有此举,方能将危机化解,保山庄太平!”他说到这里脸色恢复平静,环顾全场问道:“若谁有更好的法子,可以献计上来!”

偌大的御兽台校场上无人响应,唯闻嗟叹之声此起彼伏。

“唉,不想殃及妇孺老幼,除了给官府磕头认错,还能有啥更好的法子?”

“李教头以一人性命换山庄众人生路,实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唉,李庄主不在了,常明又年纪太小,往后谁来带头保聚乡里?”

“还保聚呢,你没看出来吗?官府早就看山庄不顺眼啦,觉得什么风头都被山庄抢走了,此举就是不想让山庄做大。”

“官府不干人事,我们为何不跟他们拼了?!”

“算了吧,你一个人去啊?你以为樊二娘当年为何要让李教头代庄主?本家那几兄弟有哪一个堪任的?方才他们又有哪一个敢吭声的?分明就是怂了,不想把山庄搭进去。”

没过多久众人就全都散去了,静静的御兽台校场上只剩下云渃一人坐在悬崖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