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吓了一跳,腾一下子跪在崔先生对面,“崔先生,你这样是折煞晚辈,快请起。”
崔先生万般无奈恳求道:“安南伯,老朽厚颜求你,把敏舒迎进你府里做个侧室可好?”
容棠怀疑自己幻听,崔家嫡女,要给他做妾?
事情还要从前几天说起。
崔家向来家风严谨,女孩子名节重于一切,为了家族其他女孩子婚事不受影响,清河本家传来了书信,逼迫上京崔家尽快把崔敏舒送入家庙终身礼佛。
昨日容棠大婚,上京比较热闹,各主干道路口都有百姓围观,崔家也就没有行动。今天一大早,清河本家派来的两个婆子就要求崔祭酒和崔中丞让她们把崔敏舒带走。
崔敏舒是崔家这一辈女娘中最聪慧的,崔祭酒和崔中丞也都费心栽培,平常也不拘她困于内宅,他们对敏舒的爱护当然并不仅仅局限于名节。
但清河本家实在特殊,尽管没有官职,却掌握着宗族八成资源,上京崔家在宗谱面前也只是旁支,不能不听本家族老的话。
崔夫人舍不得女儿进家庙受苦,死活抱着女儿不松手,哭着喊着,“你们要抓,把我一起抓走吧,这是要剜我的心头肉啊!”
同来的两个婆子是嫡支当家夫人的陪房,自以为威风的很,当然不把一个旁支主母放在眼里,在她们看来,只有清河本家主母,才是唯一的崔家主母。
“中丞夫人不要为难我等下人,不满意家主决定,可以去清河抗议。我等带着家主令前来,今日不遵令行事,视同叛出家族。”
这罪名实在严重,全家都扛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上了崔敏舒绣楼。
只片刻后,崔敏舒一头从绣楼上栽下来,她心里存了死志,头往下栽,眼看着就是爆头而亡。
崔夫人肝胆俱裂,“敏敏……”
危急时刻,凤轻轻又一次出现,又一次将她接住,交到崔夫人手上。
崔夫人缓了一下道谢,“多谢凤乡君。”
随即忧愁的又哭起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敏舒还是会被本家带走出家,谁也救不了她。”
凤轻轻十分不解,“多大的事一定要死?我也出家了,不是一样自由自在?”
崔夫人噎了一下,凤轻轻合族被灭,等于没了根的浮萍,谁来管她?
她又有个乡君虚爵,武功高强独来独往,有人想管也管不了。
清河来的两个婆子叱道:“你也是个出家人,自当断了七情绝了六欲,管什么红尘因果?需知我们清河崔氏的闲事不是谁都能管的。”
凤轻轻脾气也暴,“我怎么管不得?出家人又怎么样?我想出家就出家,想还俗就还俗,谁敢管我?”
“你!”
那婆子气愤,“不可理喻。这是崔家的事,外人少插手,中丞大人,夫人,你们是想叛出宗族吗?”
崔大人和崔夫人都不敢,绝望的道:“多谢凤乡君再次相救,但真的不必了。我们敏舒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还有许多同族姐妹,不能因为她,坏了其他姐妹姻缘。”
凤轻轻自认为她和崔敏舒已经产生了因果,不消除的话,未来有无数麻烦,皱着眉道:“清河本家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那婆子傲然道:“除非她顺利嫁出去,不影响其他族中女娘姻缘。”
凤轻轻脱口道:“这还不简单,我早给她算过,她是有姻缘的,就在今年腊月成婚。你们把她送去家庙了,她还怎么成亲?”
婆子当然不信,崔夫人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凤乡君,承您吉言,敏舒如果真的有姻缘,能不能帮她算一算,她的姻缘应在哪家?”
凤轻轻却又犹豫了,“崔夫人,对不起,我不能算了,我不能再扰乱因果,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发生。”
清河来的婆子当然不信,崔敏舒名声已经这么差了,据说还得罪了六皇子,合上京城谁会娶她?谁敢娶她?
当然,他们崔家也不接受族中嫡女低嫁农夫粗汉,要那样,宁愿把女娘勒死。她们又要来抢夺崔敏舒,紧急关头,崔先生一步踏入崔府。
“老朽崔恕担保,年前必把敏舒嫁出去。”
崔先生因在江南认了崔家米铺行不良事,最终导致在族内被排挤打压,一直都是住在郑久安的名下宅子里,日常足不出户。
他也是来京之后,得知上京崔家女敏舒聪慧绝伦,数算在整个上京数一数二,还很欣慰家族出了一个不拘小节的良材,却是一个不慎,这棵良材就要枯萎了。
当断立断,他在这紧急当口,来到族侄家中想要拉她一把。
崔中丞心乱如麻,然而崔恕毕竟是来救他女儿的,深深一礼,“二叔。”
崔祭酒也长叹一声,远房族亲都来帮忙,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也来求情,“两位掌刑,再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给敏舒找个好婆家。”
其中一个阴阳怪气,“祭酒大人,咱们崔家的女娘,可不嫁贩夫走卒。”
崔祭酒咬牙,“我的孙女,当然要嫁就嫁高门贵胄。”
那婆子一声冷叱,再看凤轻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位小师父莫不是没爹没娘的孤女,这么爱管闲事的。”
凤轻轻横她一眼,“本乡君身世怎么样,也不是你们俩个刁奴能置喙的。刚才一口一个咱们崔家,谁是主,谁是奴,你两个还分得清吗?拿着本家令牌,就敢对真正的崔家主子吆五喝六,难道这令牌一天到晚在你们手上?不开眼的贱奴。”
骂完,自行翻墙飞走,把婆子们气坏了。
而崔祭酒和崔中丞听罢也不是滋味,他们父子俩已经做到天子近臣,整个崔氏一族都要仰仗他们培养小一辈接班人,竟然还让两个贱婆子来威胁他们,实在意难平。
“两位掌刑,我意已绝,年前不会把敏舒送去家庙。两位愿意多留两月便留下,不愿意多留,现在就回去复命吧。”
两个掌刑婆子脸都绿了,“祭酒大人……”
“来人,恭送两位掌刑。”
这是要把她们赶出去了。
婆子被轰走之后,一家人密议,全然没有头绪,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强把女儿嫁给谁家,碰到那心黑的,敏舒无异羊入虎口。
议来议去,崔中丞儿媳妇米氏插了一句嘴,“这上京男儿,还真找不出另一个建安伯来。敏舒这样子,除非嫁了他那样的男子,才不会被磋磨折辱。”
想到容棠的胸襟气魄,这真不是外人能感同身受的,旁人都耻笑他,只有崔家人明白,他们曾经多希望郑长宁有容棠一半的担当。
崔夫人心里一动,容棠真是好啊,年轻英俊有权势,可惜已经娶了亲。
崔先生慢慢的道:“事到如今,不是考虑名份的问题了,是考虑敏舒的生死。”
全家头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