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这几间铺子运营的正是杜仲,他也为店面客流量不多感觉苦恼,挠着头在门口转圈圈,好不容易看见一个胖乎乎的男娃子由嬷嬷背着从铺子门口路过,立刻拦上去道:“这位小少爷,咱们铺子里免费发糖了,来这里排队,只要你会背这个牌子上的儿歌,就给你一颗小老虎糖。”
那小胖子喜欢甜食,立即对嬷嬷喊,“嬷嬷我要吃糖,我要吃糖,快给我买。”
谁知老嬷嬷哄他,“小少爷,你掉牙了,夫人不让你吃糖。”
小胖子就是不依,嬷嬷背不住了,只得把他放下来,那小胖子就来到杜仲指定柜台道:“给我小老虎糖。”
杜记提醒道:“小少爷,你要背儿歌才有糖,今天名额不多哦,只有……还有……九个。”
小胖子大发脾气,“说了免费发糖,还要背什么破东西,我要会背东西,也不会被我爹打屁股了。我不管,赶快拿给我,不然让我爹抓你坐牢。”
杜仲嘿呦一声,忍不住挽了挽袖子,“请问令尊是哪个?”
小胖子气冲冲,“我爹是吏部尚书。”
杜仲忍住了,默默的把袖子放下,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既然是闻小公子,那当没问题,来,这是本店特供的十二生肖老虎糖,小公子拿好。”
小胖子看柜台上展示的十二生肖,哪一个都很漂亮都很想要,就指着一排道:“每样给我一个。”
杜仲扯了扯嘴角,“闻小公子,一个人就只能送一颗。”
这还是违规给的了。
小胖子又发脾气,“你刚才还说今天还可以送九个的,反正都是送凭什么不能都送给我?后面来人,你就说没有了也不亏。”
好有道理,杜仲无法反驳。
他低声下气的道:“那也只有九个。”
小胖子眼珠子一转,“那明天的也给我三颗,不就够了吗?”
眼看着门口的人聚得多了,杜仲怕别人误以为他欺负小孩,更怕吏部尚书府下人误会,只得赔了笑脸认栽,给了小胖子十二颗糖。
他以为这主仆俩该满意了,该走了,却见嬷嬷怒目而视,仿佛他是弄掉了她家小少爷牙的凶手。
这也就罢了,嬷嬷嘴一张,满口唾沫星子喷他一脸,“看不起谁呢?我家是缺那几文铜板的人家吗?谁稀罕要你们免费的东西?多少钱,我给你。”
杜仲也来了脾气,再不济,他身后也还是杜国公府讷,没比吏部尚书差。
“老嫂子,这糖咱们店里正常卖十文钱一颗,十二颗一共一百二颗文。”
那嬷嬷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砸向杜仲,“不用找了,要是我家小少爷牙疼了,夫人定会去国公府说道说道。”
主仆扬长而去,杜仲直呼倒霉,手里的银角子总有两钱,他是没亏,可好像事就是不圆满。
一声忍不住的爆笑自人群后传进耳朵里,杜仲望过去,就见到了容棠,一时惊喜不已,“容世子,小的老早就想请教您,快进来说,伙计,奉茶。”
容棠推脱,“这会不行,要去谢府参加宴会了,回来细谈。”
正说着,过来一辆大马车,从上面跳下来一个蓝衣少年,“杜仲叔,酒水准备好了吗,我捎过去。”
杜仲一听,赶紧让伙计把准备好的酒水搬上马车,然后替两人介绍,“大少爷,这是容世子,容世子,这是我们国公爷的嫡长孙,杜少康。”
杜少康看起来十六七岁,也没有别的勋贵子弟那股子骄横气息,不出意外,若干年后,他也将是国公府继承人。
两人就互相打量对方,或许是两家有生意利益的关系在内,杜少康也听三叔和杜仲提起过这个容世子,并没有上京其他人对容棠的偏见,神态自如的打了声招呼,“容世子,久仰。”
虽说容棠出现在上京贵族圈很晚,至今不足两月,可那名头曝光度堪比各府勋贵子弟总和,妥妥的顶流人物,褒贬不一,风评两极分化。
“杜公子也是,很有老国公风采。”
杜少康行事低调,容棠让底下人调查各府大小事宜,就很少听到提及他。这是前安郡王妃杜夫人娘家的亲侄子,虽与杜夫人亲厚,在不了解他们对杜夫人的态度时,他还不打算多说。
言谈中,得知都是要去谢府的,等伙计装好了车,杜少康干脆邀了容棠同行。
离开杜家铺子不远,就是建安伯府爵位附属铺面,此刻四间铁锁把门,梁家租用的四间门匾上,竟然也刻着糖酒铺子四个字。
容棠侧脸看了几眼,继续走。
杜少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容世子太倒霉了,亲爹把伯府产业都败光了,偏偏坑他的还是睿王的母家,让他投诉无门。
不过,总算有个话题能缓解容棠的愤懑,他便四下里看看没人听,小声道:“陛下正在查梁家呢,午门外贴了皇榜,招民间数算师进户部查账,要是查到梁侍郎有问题,也够他喝一壶,说不定就替你出了气。”
容棠皮笑肉不笑,这事他当然听说了,从昨天一早贴了皇榜,到现在还没人敢揭,倒也不是说民间没有能人,是大家都在观望,陛下对户部烂账的重视程度,无官无职的白身趟了这池浑水,能不能全身而退。
走在后面的容安停了一息,查账?
杜少康对他的动作有点奇怪,“这位是你府里的……”
穿着细布长衫,不是下人。
“是族里人,在我府上当账房,顺带读书科举。”
杜少康眼神一亮,“是个账房?考不考虑揭皇榜?听我祖父说,昨天没人接榜,陛下都生气了,勒令三品以上官员每人举荐一个数算师或者多年老账房参与查账。这位容兄,以前做过账房吗?”
不等容棠说话,容安便道:“我有五年的账房经验。”
杜少康一喜,“可以啊!不如让我祖父举荐你去吧?你放心,这一次举荐上去的人很多,大家都当是完成陛下分派的任务,查出来有赏,查不出来也没事,后续不会有风险的。”
容安看向容棠,容棠不置可否,怎么没有风险?或许旁人没有,但容安一定有,因为他姓容,是他的心腹。要是一棍子打死了梁侍郎还好,但凡给他喘口气的机会,过后必然死命报复。
要是没风险,杜国公府里还差了账房?可见杜国公不确定能不能扳倒梁侍郎,他还给自己留着后路。
我虽然举荐了一个人,但那是陛下给的任务,我没办法,我要想搞你,自己府里人就派上去了。
“再说吧,宴会结束我考虑一下。”
杜少康看着这个比他小了两三岁,说话语气比他还要老到的大男孩,有一种面对他爷爷那个级别的错。
同样是人,他还躲在祖父翅膀下面,人家已经独立支撑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