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顾秋老家三十多公里远的平金乡，为凤山镇西南部的高山地域，因为地处偏僻，两山夹一河，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设乡。
平金乡山林面积十几万亩，人口不到两万人，是全县有名的贫困乡镇，其中又以毛家洞村最为偏远贫瘠。
由于地处偏僻，上下山不便，改革开放以来，村民们纷纷外出打工，攒点钱后都在外面落户安家，导致大批居民外流。
如今的毛家洞村，只有寥寥数十户人家，都是一些故土难离上了年纪的老人，像张一帆家这么年纪的，基本上没几户了。
一处破旧的砖瓦房前，身形瘦弱的张一帆穿着一件毛线衣，正在认真的清理着门前的积雪。
同为一个县域，顾秋老家凤山镇天晴日朗，平金乡也只是稍微有点阴雨天而已，偏偏毛家洞村山域积雪落有半尺厚，山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小帆，你把袄子穿上，莫搞凉了……”
屋里挪出来一个杵着塑料凳子的中年妇女，女人瓜子脸长相周正，除了面色蜡黄身子瘦弱了一些，五官倒有几分秀丽。
唯一不方便的是，女子似乎是行动不便，右腿一瘸一拐的不能受力，只能靠着一个塑料凳子杵着维持行动。
“妈！”张一帆连忙扔下手里的铲子跑过来，“你腿还没好，躺在床上休息就行了，跑出来做什么？别又摔着了…”
“老是躺着人也不舒服，今天都年三十了，要做年夜饭呢！”
“那也不用出来啊，这门口寒风冷冻的”，张一帆说道:“火塘里的柴我已经加好了，铫子里的腊肉也炖着在，要不你去火塘那边坐着烤烤火…我这马上就铲完了…”
“嗯，那你把袄子穿着，莫搞感冒了！”
“我晓得……”
山上风大，才说了几句话没干活，张一帆就感觉身上一阵寒意，也就拿起门口椅子上的旧棉袄套在身上。
顺手拿起兜里的手机，张一帆想了想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打开宿舍群，未读消息99+，张一帆快速滑到后面，大略的扫了扫几位哥哥的聊天记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看着舍友们发的一大堆照片，张一帆轻轻皱了皱眉，在程莽他们发的那些图片下载好之前，又赶紧把手机关机。
山上信号本来就不好，一张图片要转半天，而且那么多照片下载下来，这个月的套餐流量又要超标。
装好手机后，张一帆掖了掖衣领，又捡起铲子开始清雪。
……
江城汤逊湖畔，不同于其他别墅的喧闹温馨，一座静寂无声的别墅二楼，某个门窗户扇关得密不透光的房间里面，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被铃声吵醒的陈少聪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摸到床头的水果手机缩回被里，沉闷懒散的声音响起:“怎么老三？”
“你在哪儿呢？”一听声音就是在睡觉，易星心里大概有谱了。
“汤逊湖啊！”
“我擦，今天过年啊，你又没去你爸那边？”
“我去干嘛？看人家脸色吗？”陈少聪的声音低沉下来。
“你妈呢？”易星问道:“还在国外？”
“谁知道，应该还在欧洲哪个城堡里跟人喝红酒吃牛排吧……”陈少聪淡然一笑。
易星一阵沉默，试着开口说:“大人的事情我们小辈管不了，但是你这样两边都不搭理，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啊！”
“行了老三！”
陈少聪似乎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是他们各取所需的产物，没有任何情意羁绊可言，去哪边都不讨喜，干嘛腆着脸去惹人厌，再说了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自由自在的，衣食无忧还没有人管教……”
易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待会儿来我家，晚上一起过年啊！”
“算了，可别这样…”，陈少聪连忙说道:“你们那省委大院规矩太多，我可待不习惯，那年被你家老爷子吓得够呛……”
“那我……”易星沉吟一会，“要不我晚点过去陪你跨年……”
“得了吧，大年三十你往外跑”，陈少聪笑了，“你不怕你家老爷子打断你的腿，我还怕你家老头子找我麻烦呢！”
易星还想再说什么，陈少聪又说道:“行了，我晚上跟人约好了打跨年赛呢，用不着你操心我，从当年他们离婚的时候起，过不过年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陈少聪这话说的故作轻松，易星听了却一如既往的郁闷。
“好了老三，我还不知道你们大院里面的规矩吗，你这几天的任务重着呢”
陈少聪说道:“等你把你家那一圈子年拜完了，咱们一起喝酒……”
……
傍晚天刚刚擦黑，炖锅里面的排骨肉已经煮好，丢两把洗好的红枣进去，盖上盖子焖两分钟，就可以拿碗盛出来供奉祖宗了。
高兰英正在一个大面盆里揉糯米粉，然后拿到簸箕里搓成汤圆，单独烧水下锅煮。
顾秋是不怎么喜欢吃，这样的纯糯米粉白水煮汤圆的。
他喜欢每次等吃完炖肉后，老妈把剩下的肉汤和汤圆盛在一个盆子里，放了一夜后，浸满肉汤的那种剩汤圆。
不过还好，除了糯米汤圆，老妈还烙了一个死面粑，不管是干嚼着吃，还是拿来泡肉汤，都是美味的存在。
因为今年顾晴晴出摊挣了哥哥三千块钱的工资和提成，所以没等到吃完饭后，她就迫不及待的给每人发两百块压岁钱，彻底满足了小丫头发钱的愿望。
然后是顾志国和高兰英，还有顾秋都互相给了压岁钱，其实转来转去，基本上都是物归原主，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
饭后照例要在春晓之前，把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餐准备好，顾志国在炖猪脚土鸡排骨汤，高兰英准备煮鸡蛋做元宝。
这边农村的习俗是初一不能煮米，所以家里每年大年初一的早上都是吃三合汤，提前弄好放在炉子上炖，没看完春晚就好了。
从灶坑抽出来的柴火枝子只剩个火星，顾秋带着妹妹出来放鞭。
轻松的点燃了彩珠筒的引线，随着“嗖”一声响，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院子上空炸开。
顾晴晴毕竟是大孩子了，虽然还是有点害怕，却已经能够一手握住烟花筒，一手捂着耳朵兴奋的大叫。
顾秋看着半明半暗的夜空，莫名想起老爸出事那年三十晚上的凄凉，心里突然思绪万千，感觉这几年家里正在慢慢恢复，也越来越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