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妮又梦到了童年的自己,被父亲逼迫训练的场景。梦中,那是一片雾气蒙蒙的森林,年幼的亚妮在其间,小脸涨得通红,拼尽全力用腿踢打父亲手中的沙袋。每一次踢击,都伴随着她轻微的闷哼声,那是稚嫩的身体在承受着高强度训练的压力。
“很好,亚妮!”父亲的赞扬声在森林中响亮回荡。
在亚妮做完一组踢击后,父亲口头赞扬道:“不愧是我女儿!”
只是,亚妮实在太累了,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气喘吁吁,一时半会儿难以继续训练。
这下,父亲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大声斥责亚妮道:“你在干什么,亚妮?!不准休息!”
亚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只能紧咬下唇,强忍着疲惫继续踢击训练。
亚妮从这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
因小时候那痛苦不堪的遭遇,这般噩梦如同鬼魅一般,时常在深夜悄然缠上她。
作为今年这届训练兵中唯一成功加入宪兵团的人,她过上了无数训练兵曾梦寐以求、满心向往的生活。
在宪兵团里,她拥有了大把可以肆意挥霍的闲暇时光,能够天天慵懒地睡懒觉,每日都在温暖的阳光轻柔抚摸下睡到自然醒,而所谓的工作,对她来说不过是走走过场、应付了事。
今日,亚妮悠悠转醒,她缓缓坐起,一头原本柔顺的金色短发此刻乱如鸟巢,几缕发丝肆意地翘着。
窗外明媚的光线,照亮了屋内,也让屋内那略显凌乱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衣服随意地搭在椅子背上,桌上散落着一些小物件,床铺也是一片狼藉。
只是,平日里与她同住一宿舍的那个人,此刻却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寂静空荡荡的角落,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在希娜之墙东侧的城墙都市斯托赫斯区,大运河边,两个男子正站在那闲聊。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带着些许兴奋,对着身旁那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且双手抱胸的朋友,眉飞色舞地说道:“什么啊?!你这都不知道吗?!据说那个巨人小鬼和调查兵团主要干部都被召回王都了……今天,会经过这个街区!”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八卦的兴奋,仿佛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急于与人分享。
眼镜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听到朋友的解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啊!”
他本就对艾伦那样可以变成巨人的异类心存忧虑,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让他内心不安,于是当即就换了话题,说:“这次总该逃不过被解剖了吧?”
“不管怎么说,就这样顺利进行下去,能够把门封锁上就好了……”胡子拉碴男子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对未知局势的担忧,他抬头望向远方,似乎在想象着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
就在他发出感慨时,一个路过的人听到后,顿时手一松,手中提着的黑色大包“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这人满脸焦急,快速地走到胡子拉碴的人背后,急切地问道:“刚才,你是说了要把门堵上吗?”
胡子拉碴的男子听到身后人的问话,带着些许诧异转过身来看来人是谁。
只见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衣摆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风衣没有扣上扣子。透过那敞开的风衣,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穿着的城墙教教袍,以及那挂在胸前精致而醒目的城墙教项链,项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只见这人神情激动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疾走几步,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胡子拉碴的双臂臂膀,大声道:“还要变本加厉地,用人的手去玷污墙壁吗?!”
说到激动处,他脖子上挂的城墙教的标志项链剧烈地晃了一下,反射出的亮光在周围人的眼中一闪而过。
可想而知,对于一个虔诚的城墙教信徒而言,听到有人要封堵大门,这意味着有人要去触碰他们心中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墙壁,这简直是让他抓狂的事情,仿佛是对他们信仰的一种亵渎。
胡子拉碴和眼镜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清这城墙教到底会说出怎样的一番话来。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愕与疑惑。
也许是察觉眼前这胡子拉碴的男子和他后面的眼镜男子,这两个人都不是能接受城墙教教义的人,这人这才松开胡子拉碴男子,转身面向前来围观的人群。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路人,他们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眼神中带着好奇与探究。这人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说道:“玛利亚、罗塞、希娜……用人的脏手,玷污三位女神这种事,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在空气中回荡。
“不可侵犯的神,这就是巨壁……崇拜巨壁,赞颂巨壁,尊重巨壁……”这人宣读赞美墙壁经文,声音高亢激昂,手臂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仿佛在向众人展示着巨壁的伟大与神圣,试图让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那炽热的信仰。
眼镜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在人群前高举起双手、激情澎湃地宣传城墙教教义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左手搭上朋友左肩,说:“是那些敬爱墙壁,将之尊崇为神明的人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似乎对这种狂热的信仰有些难以理解。
这时,一个头顶秃了、身材略显发福的中年人经过两人身边,停下,看到不远处这一幕后,无奈地叹息道:“原来那帮人还在啊……”说完就背着手,慢慢地走开了,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与无奈,那神情仿佛在说他早已见怪不怪,对这种事情不想再多做理会。
胡子拉碴的男子被眼镜男提醒,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低声骂了声“可恶”,就转身和眼镜男匆匆离开这里了。
这边三个对城墙教有意见的人走了,向人宣讲的城墙教信徒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离去。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眼神依然坚定,扫视着周围剩下的人群,继续大声宣扬着:“守护着我们的,除墙壁以外,别无他物……”
它的传教言论很是激昂响亮,声音传遍附近的大街小巷,久久回荡,似乎在向整个斯托赫斯区宣告着城墙教那不可动摇的信仰与教义。
在丝托赫斯区宪兵团支部,亚妮终于穿戴整齐,踏出宿舍门,沿着楼梯缓缓而下。
一楼楼道墙边,灰发少女宪兵希琪·德利斯正百无聊赖地站着。她那一头灰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看到迟到的亚妮这才从楼梯走下,希琪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语气轻薄地说道:“总算起床了啊……因为你啊……睡着了还一脸可怕模样,我就没叫你!不好意思啊,亚妮!”
希琪身边站着的是她的同期生马尔洛·桑德,他身姿高大挺拔,面容刚毅,为人耿直的他,看到希琪这样调侃新来的亚妮,不禁皱了皱眉头,开口提醒希琪道:“你最近太过懒散了!”
希琪却仿若未闻,只是轻轻撇了撇嘴,她深知马尔洛的为人,也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
毕竟在这宪兵团里待久了,逐渐被内部松散的气氛所感染,往昔在训练兵团时的那股子干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在她看来,如今这样的生活简单自在,毫无压力,只要自己能过得快乐,又何必对自己太过苛责呢?
希琪本就是个头脑简单、为人乐观的女孩。好不容易等到有个比她和马尔洛还新的新兵加入,作为前辈的她,自然很是乐于在亚妮这个后辈身上寻找些乐子。
何况,她和亚妮又被分配在同一个宿舍,她也从未有过欺压新人的念头,只是偶尔开些不大不小、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此时,看到亚妮走近,她注意到亚妮一脸无精打采,于是故意挑衅道:“怎么,你生气了,亚妮?”
马尔洛虽然性格耿直,但也并非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亚妮情绪低落,心中不禁有些担忧,生怕希琪的言语会刺激到这个他们还不了解性情的新同事,于是他赶忙用调侃的话语试图化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这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马尔洛的话音刚落,他边上的一个灰发士兵便开口道:“你就随她去吧……”
亚妮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众人在谈论自己,她眼神空洞,径直走到希琪身边,然后靠墙静静地站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灰发士兵见希琪和马尔洛都被自己的话吸引了过去,便接着说道:“亚妮可是来自那个托洛斯特区啊……是这个分部里唯一有实战经验的人!她的创伤一定还没有平复,毕竟才刚看过那种地狱景象!”
确实,自建立三大巨墙以来,宪兵团虽然号称是选拔自训练兵中最强的前十人,但他们却从未真正经历过与巨人的实战。与像亚妮这样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人相比,在实力和心理素质上都差了不止一筹。
灰发士兵也曾听闻托洛斯特的保卫战惨烈无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深知,即使是像亚妮这般坚强的人,从那样的战场上幸存下来,肯定也会留下些许创伤。她睡相不安稳、早上迟到,还有对旁人不理不睬,这些或许都是战后创伤的表现。所以,他觉得大家应该多理解亚妮一些,不要再去无端地打搅她。
听到灰发士兵的话,希琪眼珠一转,似乎从中品出了点别样的意味,于是带着一丝狡黠说道:“是吗,原来你喜欢这个女生啊……”
希琪说完,还轻轻挑了挑眉毛,接着轻笑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这种女生有哪里好!”
“希琪,我说像你这种愚蠢女人,能进宪兵团也只有一个办法而已……”莱纳拖长了音调,故意卖了个关子。
希琪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好奇,却仍故作不知地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倒是说说看……”
马尔洛看到希琪和莱纳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生怕他们真的吵起来,连忙出声打断希琪的话,提高音量说道:“好了,都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