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寂静的路边,一朵野花在凛冽的风中孤独而顽强地摇曳着,似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彼时,五年前的艾伦正背着沉甸甸的柴薪,脚步匆匆地从它旁边经过。
那是超大型巨人破门前那个看似平常却又暗潮涌动的上午,艾伦与米卡莎结束了在野外的捡柴工作,背着柴薪行走在一条蜿蜒曲折、布满碎石的山道上,满心想着能尽快回到家中。
“艾伦,还是别加入调查兵团了……”米卡莎神色凝重,一脸严肃地规劝着,眼神中满是担忧。
“什么嘛……连你也瞧不起调查兵团吗?!”艾伦瞬间激动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一丝倔强与不满反问。
“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米卡莎刚要详细解释,突然,从大门方向的钟楼传来了悠扬且穿透力极强的钟声。
原本还在争执不休的两个孩子,瞬间被这钟声吸引,像被施了魔法一般,齐齐转头望向钟楼。
艾伦立刻心领神会,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看着远处的钟楼脱口而出:“调查兵团回来了!正面的门打开了……我们走,米卡莎!”说着,便急切地伸手牵起走在身后不远处的米卡莎的右手。
“英雄们凯旋归来了!”艾伦兴奋地大喊,声音在空荡荡的山道中不断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飞鸟。
他拉着米卡莎就往街道飞奔而去,心中满是对即将见到英雄归来的热切期待,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蹦出嗓子眼。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眼前的景象却如同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艾伦心中的兴奋之火。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想象中那凯旋的威武之师,而是一群满身伤痕、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的士兵,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毫无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雄气概,反倒像是一群刚刚遭受了巨人猛烈追赶,好不容易侥幸拣回性命的破败之军。
围观的人群中,各种议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怎么才回来这么点人?”有人叹息着,为他们如此惨重的伤亡感到痛心与不值。
“恐怕是剩下的都被巨人吞噬了吧!”又有人大胆地猜测着,仿佛那惨烈的场景就在眼前。
“都是他们自作主张跑到墙外,才落得如此下场!”这时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响起,说着风凉话,让艾伦这个对调查兵团充满崇敬与崇拜的人听了,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不舒服。
艾伦耳朵一动,闻言去看到底哪个才是竟然大胆说调查兵团坏话的。
很快,他就看到那个说话的人,是一个头顶秃的,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
“这样的话,不就是拿我们的税当饲料,喂肥了那帮巨人吗?”中年男人的语气越发刺耳,这在艾伦听来简直是对英雄的莫大侮辱。
艾伦气得满脸通红,不假思索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棒,那木棒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艾伦!”米卡莎看到艾伦的举动,急忙出声阻拦,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与不安。
艾伦手持棍棒,朝着那男人大步冲去,手臂高高举起,那根木棒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眼看就要一棒打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停住了脚步,高举的棍棒也缓缓放下。
此时的艾伦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他身着自由之翼披风,一身经历了无数战斗而满是脏污与破损的调查兵制服,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五年前本应打向那中年人的木棒,右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因为他不再是从前的少年,这五年里他历经了家破人亡的剧痛,在逃难求生的路上苦苦挣扎,目睹了好友阿尔敏爷爷被迫参加必死的夺回战的无奈与悲壮,熬过了拼命三年的艰苦训练兵生涯,又再次经历了巨人来袭的惊心动魄的保卫战,更在命运的捉弄下突然发现自己能变身巨人,而后又因这特殊身份饱尝了被囚禁的孤寂、被审判的屈辱、被虐打的痛苦、被孤立的绝望以及被信任的欣慰,最后还经历了与那可怕女巨人的殊死战斗……
五年的时光,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雨与磨难,如今的他,再次回到当时那个情景,面对那个嘲讽心中信仰的调查兵团的人,他艾伦已学会了克制。
尽管愤怒依然如汹涌的潮水在心底翻涌,下意识里依然是捡起棍棒上前去敲对方一棍子……
但是,此刻他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身体也因这强烈的克制而微微颤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控制不了自己。
“艾伦!”身后的米卡莎还是五年前的模样,她没有察觉到艾伦外表的变化,只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呼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与疑惑。
只是很快,又有一道声音,清脆而响亮,相比五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与坚定。只听她喊叫:“艾伦……”
伴随着这一声呼喊,艾伦只觉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变形,周围的光线迅速暗了下去,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他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躺在板车上,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恐,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米卡莎正跪坐在艾伦身边,看到他惊醒后瞪大双眼、满脸惊恐的样子,心疼地说道:“艾伦!”
艾伦缓缓回过神来,挣扎着坐起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披风,那披风的一角已被汗水浸湿。
“还可以起来吗?”米卡莎关切地询问,眼神里满是担忧,她仔细地观察着艾伦的神情。
艾伦有些迷茫地看着米卡莎,似乎还没完全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恍惚。
米卡莎接着轻声说:“镇静些…”
她看出艾伦的神情紧张,试图用温柔的话语安抚他慌乱的心,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
艾伦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昏迷前的某一刻,他心有余悸地问道:“女巨人呢?”
看到艾伦这副模样,米卡莎微微沉吟,然后轻声说:“逃走了!”
可能是受到梦中那些对调查兵团每次外出牺牲那么多人的冷嘲热讽的影响,艾伦好似陷入回忆,又好似在斟酌着,艰难地组织着话语,说:“到底……大家……为什么……作战呢?”
米卡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无奈地说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失败了……”说完,她可能害怕艾伦胡思乱想,又连忙安慰道:“现在先好好休息!”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艾伦很快自己调节好情绪,不再纠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低眉扫过,看到了车上的一些情况,这才说:“我又被你救了吗?”
艾伦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到板车上除了斑斑血迹,车尾还坐着几个低头不语、情绪低落的士兵,其中就有那个一只手拿着胸章的迪塔。
米卡莎也意识到艾伦在看什么,她轻轻咬了下唇,沉吟片刻后,也没承认是自己救了他,只是轻声说:“很快,就到墙壁了……”说着,她不自觉地将围巾往上提了提,仿佛想从那围巾中汲取一丝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