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戈兄,十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
身着玄色深衣,模样姿态与人族无异的世间最大妖藩王开口,话音中带着轻微笑意。
神沿王仪态高贵、相貌堂堂,虽高鼻深目、须发浓密,却不失为体格健硕,英武侧漏。
与他相对的司北王是另种极端,典型文人气象,儒雅如风、站如青松,极符书中所提君子温润如玉之气质。
只不过此时的司北王如剑半出匣中,神色冷淡,并不如神沿王那般热切。
“尚可,只是见到你,便不太好了。”
神沿王无视话语中的冷淡,自顾自叹了一口气,“看来昭戈兄还在怨我,可你为何不往好处想想?”
“尊夫人虽因我而死,可也间接助你突破,非我出手,你要触及八境之妙非得百十年不可,像那上林学宫大祭酒,寿元十已去六七,方才拥有此等伟力,又有何用。”
“正因人族天赋太出众,你们已被设了壁障上限,至今无有修士可以活过五百岁,你成不了第二个儒圣,天师府那个老家伙也成不了第二位祖天师;昭戈,我是为了你好……”
饶是以司北王林砚的极好修养也被这番无耻言论逗笑,他冷目含光,如同天音的话语从口中敕出,“住嘴!”
“大言炎炎、不自量力,你这样的守门之犬,也配玷污至圣先师与祖天师高德?若非有三教圣人,你神沿国也早已兔死狗烹不复存在。”
“五百年寿限又如何?照样有大景皇祖这般惊才绝艳之士生生砸碎枷锁,抵达无上尊位。”
神沿王话止,却是没有生气,闻言反而若有所思的颔首,“康王的确是个异端……短短两百余年就修至九境之界,不仅我意外,上神也很惊诧……不过你不要过多指望他了,人族的寿限源自此方天地灵气含量,修为越高所需灵气越多,就算康王也不能例外,如今天地灵气收缩,他修为太高,寿元反而大减。”
“让他飞升去吧,再拖,人族可就要生生损失一尊九境了。”
哪怕神沿王也不得不承认,大景皇祖康王的能耐超乎上一个时代所有生灵预料,在天命者封堵天地灵气交换之下,他还能超越两千年惯例突破。
九境已经是最高,他的突破使得上神忌惮,相当于为人族灭族之命运延续两百年时间。
人间有争斗博弈,天上何尝没有,正是因为早前对比力量失衡,景朝早该在两百年前便覆灭,然而是时,康王居然突破了,生生威慑天命者不敢下凡,他的存在之于人族,相当于定海神针。
不过可惜,他再不去天上,就活不长了,人间日益收紧的灵气,让他无法维持九境神躯。
而只要他一上天,成契国力瞬间超过景朝,灭国也就不远;届时失去根基祖地的人族,就如无根浮萍,犹如作困兽之斗。
神沿王思绪飘飞,英武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他不急。
近千年都等过来了,不缺最后这区区几十年。
羽民族的旗帜,终将铺满整个天下。
什么走狗、犬兽,不过是失败者悲愤中的蔑称,历史由胜者书写,届时成契就是天下正朔,景朝则是陈朝的反叛余孽。
神沿国不仅要掌控天下,还要改写历史。
神沿王神色轻松,“既然昭戈兄不愿谈及此事,那我换一换话头,令郎将小女、女婿一同捉走了,我总该过问一番吧?”
司北王被故意提及旧日伤痕,神态却没有太大变化,淡淡道:“将前陈皇室及一干重臣后裔还来,或可商量。”
“昭戈兄,你知这是不可能的,帝君不会因为一个儿子而坏了大业。”
“不过……其他人没法答应,有一人却可允你。”
“前陈皇后,可换小女否?”
林砚忽然笑了一下,凌空一步踏出,“打赢本王,再行商量。”
他的手掌虚空一抚,一尊三足两耳古朴青铜鼎飞出,迎风而涨顷刻幻化出山岳庞大。
鼎身之上铭刻‘厚德载物’四字,流转光泽犹如地脉运转。
厚地也尊鼎,镇北域、衍灵气,
此鼎一出宛如唤醒地母元灵,周遭大地空间都在呼应回响,鼎中喷涌玄黄之气,化作了浑身铠甲覆盖魏王林砚之身。
鼎中而后接连冲出九座虚影山岳,排列连环,仿佛呼应天上北斗星辰,九山合一,衍化出一座更为巍峨磅礴的山脉虚影,高达不知几千丈,延绵不知多少里,瞬间就将这朔州边界占了个满。
林砚运用灵宝的手段比钟会这莽夫不知高出几筹,不周山虚影显现而出的刹那,就让在天罡序中排名第三的神沿王瞬间色变。
此举的澎湃洪威,竟让他如同在面对整座北域一样,让他也心生强烈忌惮。
按说以他比林砚高出几百岁的修为,本不该如此。
“昭戈兄进步甚大,你们人族果然不能放任生长。”
神沿王刚刚话落,不周山脉主峰虚影就朝着他当头镇压,周遭侧峰有序落点形成又一轮阵法。
随后,此处边境响彻一声声昂亢龙啸,一座剑旗大阵招展,成千上万的剑刃鱼龙游动化成龙形,冲天而起,剑气纵横几千里。
本来自信无比的神沿国主也不得不祭出本命宝器,鱼龙剑阵。
刹那间,万丈高空云海翻腾,鼎威震碎无数浮云,剑气搅碎千万里山风。
……
……
新科殿试榜眼决定出使南疆。
此决定让一众新科进士大为震惊。
进士是何等身份?天子门生、科举最终胜利者、万里挑一的读书人,做官七品起步,熬上几年资历下放便是一郡佐宰。
榜眼更是难得中的难得,几乎可以眼见将来前途之璀璨辉煌,如今为何如此想不开,与举人去抢那出使南疆的苦累高危名额。
简直糊涂。
一时之间,分散全京师的新科进士议论纷纷甚嚣尘上。
新科榜眼名叫赵青稞,传闻宗室子弟的身份,更让议论添上一层热闹。
赵青稞内心却清楚得很,只不过是太祖堂弟后代,微弱到宗正府也懒得记录的一员罢了。
他这样的身份,和当今皇室之间的血脉早不知远到几千里去,能入京考上榜眼全靠个人能耐。
之所以如此‘不惜命’,拼死出任副使……
盖因看准了当今圣上欲要提拔新秀,以充实朝中,稀释暮气老臣。
他若是有胆(敢去南疆),有谋(活着回来),还有正统出身(新科榜眼),因为仅差一名输给状元的羡慕,将来对方定都会百倍还给他。
说不得,若是还能得到圣上赐婚,娶一近支郡主、县主,或是当朝大臣女子,平步青云就在脚下。
而有大景作靠,回来的可能还是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