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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远处的灯光缓缓隐去,寂静的空间里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好安静,好不适应……

习惯了自己身边一直是热热闹闹的,突然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总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扶着身后的石头站起来,四处望了望,存在感最高的就是那棵巨大的青铜树,树上垂着一个个长型的像是纺锤一样的东西。

有几部分的树枝被砸的扭曲,头顶上那一方光线撒在树冠上,清晰的连树上的蛛网都能看清。

……蛛网?

本来移动了的头又转了回去,萧述估量着那些蛛网的大小。

完全可以把一个成年人给罩住。

萧述又看回树干,青铜制成的树干很坚硬,表面还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萧述慢慢贴了上去。

入手第一感觉就是凉,感觉皮肤周围的水汽都被冻的凝住,出现了一层细细的冰霜。

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萧述觉得面前的树好像和他有些联系,忍不住又贴近了点,现在萧述的睫毛上都出现了冰晶,呼出的气体也具象化了。

冰晶从指尖向上蔓延,萧述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他对此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反而是这棵青铜树,一直在尽力的给他传递些什么信息。

于是便顺从的没有挣扎,直至冰晶覆满整个身躯,连细碎的发丝都沾上了冷气。

萧述的意识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梦里。

不,不该说是梦,应该说是回忆,千百年前的记忆。

……

神树一直是完美无瑕的,当大祭司再次聚集着族人跪拜在高台下面的时候,他似是惊恐,又像是暴怒的看着面前狰狞的刀痕。

“是谁?!”

惊恐的是,这一次的神液怕是没有了,神液一百年取一次,这是计算好的,一旦神树身上出现了损伤便又要等一百年才能取得。

神液可以延寿,上次的神液已经用完了,大祭司这一百年是数着日子度过的,没有这一次的神液为他续命,他根本就活不到下一个一百年。

因此,各种神情轮番在大祭司脸上闪过,最后停在暴怒上。

原本平整的脸皮转瞬之间便布上了细纹,皮肤缓缓老化,速度不算快,但是能让人很清晰的看到大祭司脸上的变化。

虽然在萧述嘴里大祭司是个糟老头子,但其实大祭司的外貌还是很鲜艳的,头发和胡子是白的,但脸却是一副三四十岁的模样。

在萧述的认知里,有白胡子的是老头子,有黑胡子的是中年大叔,没有胡子的是优秀青年。

回忆并没有很细化,萧述只看到那个老头儿变得越来越老,脾气越来越暴躁,那天晚上的小孩儿最终还是被查了出来。

不过查出来也没有什么用,神液依旧不能提取,也就是说,大祭司即将寿终。

最后那一段时间里大祭司做事很是癫狂,也许有一部分埋怨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因为族落的律法——

任何人不得伤害神树。

这是从古至今就传下来的,这也是族人墨守成规的一条规则,违者杀无赦。

因此那个孩子被放血而死,死在他的母亲眼前。

那块树皮还是起了作用,小孩的母亲恢复了健康。

有一例先例在前,族人们听信了那位母亲的鼓动,不再顾忌像一匹老狼似的大祭司,家家户户操起屠刀向着萧述的方向走来。

“不能伤害神树!!伤害神树的人会遭天谴!!”

此时的大祭司已经老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打过分食神树的念头。

他的本意只不过是想让族群活的更好罢了,他始终敬畏神树。

“他在骗你们!!我的病就是吃了神树熬的汤才好的!只要我们手上有了神树的一部分,我们就会长生!病魔永远都带不走我们!!!”

一把刀凌空飞过来,直直砸向萧述前面的大祭司,但是他没有躲开,因为神树在他的身后。

刀尖尽数没入胸膛,只见刀柄留在空气中,刀口处流出了汩汩鲜血。

大祭司混浊的眼睛准确捕捉到投掷匕首的人影——

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缓缓闭了闭眼,他承认自己有罪,但部族高于一切,规则不允许践踏。

与其说恼怒自己活不下去,倒不如说是他害怕没有把下一任大祭司教好,谋天时,听神谕,如何护养神树,这些他都还没有来得及传授下去。

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族地的方向,那是他尽心辅佐的地方……还有……

一个泪汪汪的小娃娃。

那是他挑好的下一个继承人,本来是想在这个百年里由他教导……

……

众族人愣愣的看着大祭司倒在高台上,一时之间僵住了身子,你挤我我挤你的,竟没有一个敢上前了。

披着一身白布,风光了一生的大祭司,众人一直敬畏着的大祭司,如今就这么草率的死在了众人面前。

有些唏嘘,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被煽动的情绪立马冷静下来。

伤害神树的人终遭天谴。

他们害怕了。

“你们这是怕了?!他说的都是谎话!!我吃过神树的树皮!我现在依旧好好的站在这里!”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众人都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一向是神权至上的,而且神树的效果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会不会有天谴他们也不确定。

不过这里倒是有一个典型的例子。

等到三天之后,这个女人依旧活着,那就彰示着大祭司说的“天谴”根本就不存在,神权就会坠落。

不过很可惜,前一天还张牙舞爪的那个母亲第二天就爆血而死了,族人去探查的时候发现尸体已经被周边聚集起来的虫蚁啃了一半。

“天……天谴!”

“是天谴!!”

“大祭司没有骗我们!!”

众人们拥簇着离开了这里,没有人去关心在地上腐烂的那个母亲。

短短几天,萧述看了好不精彩的一场闹剧。

人类原来都是这么无知,这么蒙昧,让他无端的觉得可笑。

人类,一个集贪、痴、嗔一体的复杂混合体,总是人云亦云,没有一丝自己的主见。

这倒让他有些可怜那个老头子了,虽然他每次都拿刀划拉他。

但最终时刻他还是保护了萧述一次。

他明明可以躲开那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