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当真是被拒绝怕了。
尽管她私以为，君莫如留下那句话，似乎是在暗示她主动找上门去。可此刻，她站在医司殿的门前，犹豫了半晌，却仍是抬不起手去叩响那扇门。
以往她之所以不怕被拒绝，是因为她确实是没事找事，只为见小莫一面，被拒绝就拒绝了。
可现在真的出事了，她总不能被人随意打发了，就灰溜溜地转身回去。
她必须要见到小莫。
梅花收回手，大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她又绕着医司殿转了一圈，最终在一棵探出墙头的柳树旁停下了脚步。
为了避免还没见到君莫如就被拦下，被拒绝了那么多年的梅花第一次不打算守人家的规矩了，翻起了医司殿的墙头。
医司殿虽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但不知为何，这院内的防护禁制却一点也不比那些机要之地少。
光是解开这些难缠的禁制，梅花就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谁知道，待她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被抓了个现行。
“梅花上仙，您这不请自来，有何贵干啊？”
梅花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医司殿的院子那么大，她怎么就刚巧落到了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君莫如大概是打算睡下了，一袭白衣宽松的拢在身上，如墨的长发垂落下来，衬得那张精致的面容更加楚楚动人。
在君莫如的面前，梅花向来是以长辈的身份自处的。
而今她翻墙的举动竟被君莫如亲眼目睹，饶是她脸皮厚实，此时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尴尬，说话间不自觉端正了许多。
“我……我其实是有事相求，故来拜访。”
“既是有事相求，放着好好的门不进，翻什么墙？”
其实是怕你闭门不见。梅花当然不会说实话。
“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君莫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拆穿。
梅花搓了搓手，踌躇着开口：“医司大人可还方便，我们进屋内谈可好？”
医司大人？君莫如听到这个尊称，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也不答，转身走向前院。
梅花知道她是默认的意思，连忙紧跟着。
医司殿的后院除了晾晒各种草药，还培育着各类奇珍异草琳琅满目。
明明从外面看来医司殿的后院并不大，可梅花却走了许久都不见出路。她猜测这里大概是用了某种空间术法。
虽然君莫如没有回头，但还是察觉到梅花的分心，出言提醒：“梅花上仙跟紧了，别迷路了。”
“哦哦，好的。”
不多时，梅花便跟着君莫如来到一个房间。
梅花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房间很大。除了房屋本身的结构过于华丽外，其他的陈设都很简单。
与她的君子殿一样，屋内整洁的程度不像是有人久居的样子。
这应该是君莫如的房间。
只是梅花没有想到，此时屋内竟还站着一个人——与她相当面熟的药童。
那药童瞧见梅花显然吃了一惊，眼睛睁圆，嘴巴微张，震惊的模样和见到鬼差不多。
君莫如冷淡地说道：“昭儿，你先出去。”
昭儿闻言，连忙收敛了神色，然后放下手中的药臼。在关门离开前，她的眼神还时不时地瞄着梅花。
梅花见人影消失在门后，还未来得及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郑重道：“我是想请医司大人帮我医治一个人。”
君莫如原本正低眸喝着茶，然而在听到这句话后，她那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叩上了盖子。
“叫小莫。”
梅花听到君莫如的话后一愣，顿时没了客套的心思，立即改口道：“小莫，你能不能救救百里言卿？”
君莫如放下茶杯，问：“百里言卿？他是谁？”
她明知故问的态度让梅花颇有些无奈。
梅花见她没有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好解释道：“他是我的徒弟，你昨日见过的。”
君莫如直勾勾地盯着梅花。
“他当真是你的徒弟？你不会是临时给他安了个身份诓我吧。”
梅花被说得一激灵。
实际上梅花觉得，尽管过程上有一些差池，但既然她与百里言卿订下了血契，从结果上来看，说他们是师徒并无不妥。
而且，她近期没办法离开九重天，百里言卿若想继续留在这里，再也没有比成为她的徒弟更好用的身份了。
加之，其他的谎话，她不认为君莫如会相信。
“收徒这种事情岂能儿戏，自然是真的。”
君莫如沉默了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以前不是最烦这些的吗？我竟有些不了解你了。”
剩下的话不用她说，梅花也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她素来性子懒散，可又极为看重责任。若是放在以前，像引人入门，收徒授业这种自找麻烦的事情，她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只是，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
“我和他的情况有些复杂。这次能够寻回太虚镜他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更何况他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每当回想起那时百里言卿推开自己的那一幕，梅花的心中便会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察觉到梅花的走神，君莫如没有应声，只是喃喃低语道：“又是太虚镜。”
她顺手拿起桌边的药瓶，从中倒出一粒丹药，而后口服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香味悠悠地萦绕在梅花的鼻尖，瞬间抓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梅花不禁呆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了药瓶上，神情恍惚。
这药的香气，和她在太虚镜失窃那晚，从黑衣人身上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梅花骤然握紧手掌， 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
而此时，君莫如察觉到她那异样的视线，竟直接当着梅花的面，将药瓶拿了起来。
“复心丹，能够治疗心衰之症。是当年你托前医司专门为我调制的丹药。这药服用后，数日内，服药者的身上会带有独特的药香。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摆脱不了它。”
说到此处，君莫如抬眸看向梅花那苍白的脸色，注视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在这丹药原有的配方基础上更换了两味药材。”
“如此一来，虽说药效相较之前打了折扣，可也正因如此，却大大降低了炼制此丹的难度。”
“如今，这种改良后的丹药已经交给医司殿使用了，主要用于治疗在战斗中受伤或者因过度修炼而引发的心衰症状。”
听到这里，梅花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君莫如，良久，她才像是从无尽的深渊中抽离出来，重新找回了呼吸。
然而，君莫如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
“服用复心丹后，服用者的汗液和血液中，此香气会更加明显。你在那夜与黑衣人打斗之时，难道就没有闻到过这股味道吗？”
梅花的舌头发僵。“你……你怎么会知道……”
见梅花没有否认，君莫如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悠悠地说道：“是我告发的吕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