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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翎握紧玉扳指的手指,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她为什么如此做?

高淑容和林修仪跑来,“盛妹妹,你没事吧。”

赶紧给怜昭仪求情,“怜姐姐,盛妹妹的手已经破皮了,您快高抬贵脚吧?”

怜昭仪抚摸隆起的孕肚,仗着怀着龙胎没人敢碰她一下。

花夏情急去抓她的脚踝让挪开,被怜昭仪抬腿踢了一脚。

“大胆,你居然敢动我们主儿,若是惊扰了龙胎,你有几个脑袋担着?”

怜昭仪踩得累了,又碾了一下盛熙颜的手,才慢悠悠的走开。

“盛妹妹,快起来。”高淑容心疼的扶她。

盛熙颜没起来,翻身躺平在青石板地上,朝天望着,天空湛蓝,每一朵云都像一幅画。

“盛妹妹,你何必这样糟蹋自己,快起来,地上多凉?”

盛熙颜笑说:“高姐姐,你看天上的云是什么图案?”

众人随着她手指看上去,这也看不出什么,都纷纷说:“盛充媛是真的疯了,离进冷宫不远了。”

玄翎攥拳转身离开,从前他觉得她温顺可人,却没想到如此倔强,明明自己说错话,不但不想办法哄他,反而用这种方式自暴自弃。

钟萃宫里,宫婢给淑妃绘声绘色讲了一遍,淑妃笑得难以自持。

“盛熙颜,她一个乡野出身的粗鄙之人,当初嫁入王府是烧了高香,侥幸入宫以为可以俘获皇上的心,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简直是痴心妄想!活该如此。”

储秀宫主殿里,掌事大宫女道:“娘娘,淑妃把关雎宫盛充媛的生鲜日用品停了,您看要管吗?”

良妃轻笑道:“她已是皇上厌弃之人,沦为淑妃的弃子,本宫也没必要去管,就当不知道。”

入夜,宫灯初上。

玄翎放下奏折,盯着龙案上那瓶伤膏药出神。

福公公试探问:“皇上,要奴才把伤膏药送到关雎宫去吗?盛小主今日受大苦了,手被踩坏了都有可能。”

玄翎拿起黄瓷罐,想起那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被踩的得多疼。

“传朕口谕,今日在南花园所有滋事的妃子通通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怜昭仪的养胎福利全部取消,月例降两级。另外把她们抢去的首饰全都收回来,一个不许少。”

福公公仔细的听,用心的记,怎么总觉得还有半句没说完呢?

笑说:“皇上,奴才知道了,首饰收回来送还给盛小主,完璧归赵。”

却没想到,玄翎瞪他说:“不必送回关雎宫,充公,她不想要,为何要送回去?”

“奴才明白了。”福公公乐呵呵的应承。

“她不知道作为妃子职责之一是把自己梳妆精致愉悦圣心吗?”

“皇上,盛小主可能一时糊涂了,钗环首饰都没了,日后拿什么装扮?”

玄翎气恼道:“她这是不打算再讨朕的欢心,破罐子破摔。”

她宁愿日后带着和齐宴的回忆生活,也不打算和他再往来,昨日他说‘到死不许出皇宫’,这话她听不懂吗?蠢女人。

说到底还是她心里没他。

玄翎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但他相信自己可以战胜牵挂一个女人的思想。

一个时辰后,看了眼殿外夜色,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只黑底龙纹的埙。

“摆驾关雎宫。”

福公公一听,皇上忍不住要去看盛小主了。

可快到关雎宫时,听他威严道:“去偏殿。”

福公公哀叹,皇上这傲娇劲儿,不是折磨自己个儿吗?

銮驾停在关雎宫偏殿门口,敦淑媛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皇上吉祥。”

要挽着他胳膊往里面走,玄翎甩开她,伸长脖子往左边主殿方向看。

偏殿院中,玄翎坐在了石桌边。

敦淑媛娇声道:“皇上,嫔妾陪您欣赏月色也是极为浪漫的事,嫔妾做了荷花酥,您品尝一下吧。”

又让宫婢拿来一壶酒,赶紧倒了一杯呈上,“皇上,这是青梅酒,是嫔妾自己酿的呢。”

玄翎冷戾道:“闭嘴。”

敦淑媛吐了下舌头,蹲下来依偎在他腿边,像只猫时不时偷偷的捏一下龙袍,偷摸一下。

埙声悠扬,犹如穿越千年而来。

没有什么比这种声音更能打动人的了。

它来自远古,带着泥土的味道,带着秋风的味道。

浊而喧喧然,数千年来在晴朗的日光或月光之下,洞穿人们的灵魂。

更是他对她今日受苦的安慰。

敦淑媛仰头,崇拜的凝视玄武帝,他隽美若仙人,又带着帝王的气势,这样完美的男人,是可以让她忘记心里深埋的那个少年将军。

齐宴,当初你为了盛熙颜不要我,一定想不到,盛熙颜已经沦为全皇宫的笑柄。

此时皇上在我的屋里,我比那个女人聪明,知道什么是审时度势,顺应现实。

她手指轻轻的揉一点龙袍的衣角,眸光含春看向玄翎。

一墙之隔的主殿里。

盛熙颜正在软榻上画丹青,细长手指通红,有几种紫青斑驳。

花夏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幽怨道:“小主,刚才皇上进了偏殿。”

盛熙颜蘸了一下红色丹砂,正在画一款荷花样的舞衣。

埙的曲调幽远厚重,传入这里,像是一种浅浅的问候。

“小主,这是皇上吹的,还是敦淑媛吹得?”

盛熙颜边画边说,“其声呜呜,幽而和,闲而远,使人洒然忘俗,如此气势的调调自然是皇上吹得。”

“真好听,想不到皇上那样严肃的人,还能吹这么浪漫的曲子,仔细听能感觉到哀伤,是不是小主?”

盛熙颜道:“去把殿门关上。”

“万一皇上等会来看小主呢?还是别关了。”

“去关上。”

花夏拗不过她,让小卓子把殿门拴上。

殿内,花夏撇嘴道:“小主,奴婢越发看不懂您了,您昨日说去南花园让自己下决心,结果弄的满身满手是伤,现在皇上离的这么近,您又一副不积极的样子,到底还记不记得进宫时的雄心壮志了?”

盛熙颜递给她画好的纸,“你和张嬷嬷手巧,给我按照这个样子做一款荷花舞裙。”

“哦,对了,今日在南花园,听有人说五日后是宫中一年一度的赏荷宴,小主是想那日跳舞?”

盛熙颜轻轻的抚摸手指,“明日开始我不吃饭了,以确保身轻如燕。”

“那还有力气吗?多少吃点。”

“我得抓紧复宠,再过一个月就是开恩科报名的时候,我一定要让大哥能参加今年的科考。”

花夏鼓励说:“小主,您一定可以。”

盛熙颜下了软榻,“好累我去睡了。”

她倒在罗帐里,在悠扬的埙乐声中昏昏睡着。

偏殿里,玄翎停了吹埙,仿佛越吹他的心情越难以自持。

敦淑媛娇声道:“皇上,您能教嫔妾吹埙吗?”

玄翎冷冷道:“朕不收徒弟。”

起身要走,敦淑媛拉住,央求道:“皇上,天色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要走?嫔妾心里好生难过。”

眼看哭起来,玄翎肃声道:“你是不是把沉香树苗拔了?知不知道那是朕让种的?秋千也给砍了?”

敦淑媛吓得跪地,“皇上,嫔妾不知道那是御赐之物,是盛妹妹说她不想再看到沉香树苗,嫔妾才让人拔掉的,她还说再也不想看到秋千了。”

“胡说,盛熙颜从不说假话,不像你满嘴胡话。”

“跪着吧,不到明天太阳出来,不许起来!”

玄翎扔下一句责罚,出了偏殿。

殿外,福公公和侍卫跟在他身后,见他走向了主殿的大门张望。

“皇上,门落锁了。”

玄翎黑着脸气恼道:“朕说要进去吗?有人想让朕进去吗?”

扭头上了銮驾,满胸腔都是气,伸手拉领口缓气。

“她难道听不出是朕吹得埙?”

福公公忙不迭道:“皇上很少吹埙,盛小主没听过不知道也正常啊。”

玄翎不依不饶道:“不正常,以她的聪明劲儿不可能听不出是朕吹的。”

他把曲调吹得极尽婉转温柔,是想安慰她,可她却不理不睬。

言辞肯定道:“朕绝不会再管她,你做个见证。”

“好的,皇上。”

福公公边应承边想,皇上直接翻绿头牌,盛小主敢不听吗?怎么简单的事变得如此复杂呢?

皇上这是动心了,糟心了,受伤了,破碎了。

两日后。

关雎宫主殿院中,珊瑚从御膳房回来,手里提的篮子里只有几个烂菜叶子和几个蔫果子。

没敢进主殿,到耳房给花夏说:“花夏姐姐,这样下去怎么办?小公子从前每日的牛乳也没了,肉糜瓜果都没领来。”

花夏安抚道:“小厨房还有鸡蛋和一些肉干,院子里种的青菜摘点,给小公子做粥吃,我去和小主说说想办法。”

她刚出耳房,小卓子带着两个宫婢进来,手里提着篮子。

“花夏姑娘,德妃娘娘让我送点吃的过来给你们小主,这一篮子是高小主和林小主送来的。”

盛熙颜出来,诚挚道:“帮我给德妃娘娘,高姐姐和林姐姐说谢谢,过些天我回请她们来这里相聚。”

几个宫婢仔细瞧着她,盛小主也挺正常的,看着不疯啊,笑眉笑眼的。

“是,奴婢们回去了,盛小主保重。”

花夏几个一看篮子,欣喜道:“这下好了,都是实用的吃食,能支撑五六天。”

盛熙颜笑说:“五六日足矣。”

梅香从殿外回来,面有郁闷。

“怎么了?”

“小主,奴婢刚才听说,皇上这两日接连翻了敏小主的绿头牌,今儿还晋升她为贵人了。”

盛熙颜在宫毯上轻松的劈叉,身段犹如杨柳般纤细柔软。

“这不是挺好的吗?敏妹妹进宫三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花夏小声嘀咕道:“这回和小主处得好的几个小主都送了东西来,唯独没有见敏小主的。”

盛熙颜道:“算了,别人给是情分又不是义务,没必要记在心里。”

养心殿,此时空下来,玄翎转动僵硬的脖子。

福公公上前,“皇上,您今日还要敏贵人来弹琵琶吗?”

玄翎看到院中的草坪长得绿茵茵,招手说:“去把三个孩子带来,朕陪他们玩会儿。”

“是,皇上。”

一炷香后,关雎宫里顿时欢天喜地。

盛熙颜给将将脖子上挂了个红色的香囊。

花夏搬出画像盒子,“小主,让小卓子一起把您给皇上画的画像带去吧?您每天不间断的画,得让皇上知道啊,皇上一定会感动的。”

“今日不是时候。”

盛熙颜整理将将的小头发,“将将,去了和父亲问好,把香囊给父亲看看,记住了吗?”

“记下.....了。”

看御前宫人和小卓子带将将走出殿门,盛熙颜又回到殿内练习荷花舞。

不一会儿,三个小毛头齐聚东暖阁的大片草坪旁。

予墨行礼道:“父皇万福.....”

“父皇.....”乐温梳着挂耳小辫子,可爱极了。

“父亲....吉祥......”将将仰头问安,笑脸盈盈,小酒窝明显。

两个小团子一人抱他一条腿,极为兴奋。

玄翎被孩子的童真感染,伸出臂膀一边抱起一个,“小家伙,这几日过的好吗?”

“好.....” 两个小团子笑的咯咯咯,摸玄翎的耳朵玩。

玄翎回头看到予墨端正的站着,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予墨,过来。”

玄翎放下乐温和将将,将他拉到身边,抱了他一下,“予墨,带着弟弟妹妹去玩吧。”

“儿臣遵命。”

三个孩子踢鹿皮蹴鞠跑在草坪上,极为欢快,玄翎疲惫的心顿时开怀。

过了一会儿,薛统领过来汇报了会儿工作,忽然身后传来孩子的嚎啕大哭。

玄翎转头一看,将将坐在草坪上哭。

快步走进草坪,一把抱起将将,见他摸头,玄翎一摸,“头上一个包,被球打到的吗?宣太医来。”

“是,皇上。”

乐温拉他龙袍说:“是哥哥打.....的.....”

玄翎一看予墨,他竟恶狠狠盯着将将看。

“予墨,你为什么打将将?”

予墨理直气壮道:“他又不是儿臣的弟弟,他是奴才,本不配和儿臣一起玩。”

玄翎震怒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小小年纪,只知恃强凌弱,不知爱护幼小,实在顽劣。来人,去把荣淑仪叫来!”

“是,皇上。”

将将咧着小嘴哭得极其委屈,玄翎抱着他进了东暖阁。

“皇上,冰块来了。”

玄翎给他敷额头上的大包,哄说:“将将,咱们是男子汉,不哭了。”

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串品相名贵的绿松石戴在他脖子上,将将一看这个好玩,停止了哭声。

玄翎见他脖子上的红色香囊,“这是什么呀?朕看看。”

“父亲看.....” 将将才想起这是母亲让给父亲看的,自己一高兴给忘了说。

玄翎打开香囊一看,里面是豆子,倒在手心怔住,是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股暖流划过他心底,整个人都情不自禁悸动起来。

“将将,是你母亲让带过来的吗?她还说了什么?”

玄翎把红豆全部倒出来,想从里面找到只字片语,可什么都没有。

一颗心被吊起来又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