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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嘉妃妹妹不愧是皇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如此大度。盛嫔还不走,难道想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盛熙颜缓缓站起身来,听着这两人将自己当成腌臜秽物般踢来踢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虽然进入皇宫后,她们都成了伺候皇帝的女人,但这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呢?就如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般,后宫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两个采仗在前,盛熙颜在后,一行人渐行渐远。而在他们的斜后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一袭玄色星辰龙袍悄然浮现。

玄翎身后跟着七八个带刀侍卫,他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身影。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玄翎的脸色,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把盛小主喊过来?”

玄翎轻抚手中的玉扳指,目光仍停留在渐行渐远的人影上,淡淡地说道:“不用了,你派个人去钟萃宫悄悄盯着,若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向朕禀报。”

“是,皇上。”福公公恭敬地应道。

玄翎下早朝后,本打算前往校场骑马射箭,顺便散散步,因此并未乘坐銮驾。

当他走到中心花园时,无意间瞥见不远处路边发生的一幕,同时清晰地听到了几个人的对话。

身为帝王,他热衷于暗中观察臣子们的一言一行,为此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对后宫亦是如此。

此刻,玄翎心中浮现出多重疑虑:盛熙颜会不会是淑妃特意安排入宫以巩固恩宠的棋子呢?若果真如此,那她们两人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无疑是胆大包天、犯了欺君大罪。

这样一来,盛熙颜便不值得信任,然而,他内心却十分矛盾,一方面想要弄清楚她与淑妃之间是否存在利益勾结,另一方面又渴望了解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与此同时,在钟萃宫中,宫婢端着水盆走进来,淑妃洗净双手后,在黄花梨软榻上侧卧歇息。

“娘娘,这是红枣桂圆茶,具有暖宫补气的效果,另外加了白芷和黄芪,更能驻颜柔肝。”

淑妃慢悠悠端起白底色黄龙碗盏,喝了半杯,想起那日在皇后宫中,她用的茶盏皆是珍贵的明黄色龙纹瓷器。

后宫中按照位份等级,皇后可以使用珍贵的明黄色瓷碗,而其他妃嫔则只能使用里白外黄、蓝地黄龙、绿地紫龙等瓷碗。

品级越低,黄色越少。

淑妃越发觉得自己用的瓷器上黄色少的可怜,剩下半杯没有再喝。

盛熙颜在殿外一直等候传召,可等了许久,只见宫婢进进出出,不见让她进去。

知道这是淑妃故意打压她,幸好今日穿的鞋子底薄,不至于站的太累。

花夏看不过去,拉住一个正出殿门的宫婢,“淑妃娘娘怎么还不召见我们小主?已经很久了。”

宫婢趾高气昂道:“娘娘累了在歇息,小点声别吵。”

足足站了半个时辰,盛熙颜也不装了,放了个丝帕,直接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钟萃宫的宫人们都暗自偷笑,哪里有这样做主子的,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红袖才出来,“盛小主进去吧。”

花夏扶盛熙颜起身,进了主殿,穿过花厅到了内殿,里面焚了香,香气醇厚。

“今日多谢娘娘出手相助,让嫔妾免去了跪地受罚。”

淑妃仿佛已经早就预料到她今日的狼狈,神情里带着鄙夷和不屑,仿佛盛熙颜进宫本就是走了狗屎运,竟妄想做起宠妃的美梦了。

“盛嫔知道本宫今日熏的香为何吗?”

盛熙颜知道此香为伴月香,记载于《南州记》。

“嫔妾对香没有研究。”

淑妃长指上戴着和妃位匹配的两寸长左右的金制护甲,描花镶嵌一颗东珠。

护甲套越长越名贵就证明这个妃子越受宠,护甲套也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她轻抚香炉里的袅袅香气,“此香名为伴月香,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

盛熙颜微笑道:“皇上赐娘娘伴月香,一定是喜欢娘娘侍奉伴驾左右。”

淑妃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傲笑问:“你当真是今日清早才去养心殿的?”

“是的,嫔妾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四更天去养心殿候着,快五更天的时候才进去给皇上针灸。”

睁眼说瞎话,不信你就去养心殿调查。

淑妃没有再说这个话题,问责道:“盛嫔,看在阿宴的面子上,本宫本想着照拂你,可你做事实在不地道。”

盛熙颜知道她说的是生辰日截胡皇帝的事,明明是她先在皇帝面前挑拨离间,还不让人反击,由此可见淑妃只占便宜不吃亏,她吃肉连汤都不会给旁人。

“娘娘,那日是皇上自己去储秀宫的,还骂了嫔妾一嘴,嫔妾也冤枉,而且嫔妾不知道那日是娘娘的生辰,是第二日才听人说起。”

淑妃半眯起眼睛,似信非信,那夜宫婢回来说皇上出储秀宫的时候确实脸色难看,难道是一直在训盛熙颜,这是没有办法考证的事。

“过去的事本宫不提了,如今你什么想法?”

盛熙颜分析她今日从嘉妃手里把自己救了,又问这个问题,难道是想让她日后效忠于她?

试探道:“娘娘,嫔妾无所仪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日日惶恐如何在宫里存活。”

淑妃蔑笑道:“你能知道自己无所依仗,倒也不算糊涂到底,你是鄂王府出来的,本宫看在阿宴的份上会照拂你,前提,你得懂事,明白吗?”

盛熙颜马上跪地,乖顺道:“娘娘,长姐,熙颜只能靠您,日后一定会听娘娘的差遣。”

淑妃很满意,仿佛她料想也会如此。

暗示道:“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来钟萃宫。”

盛熙颜假意道:“如果嫔妾有机会见到皇上,一定请皇上多来娘娘这里。”

淑妃白眼道:“不是让你直头直脑的说,凡事要迂回,否则会惹皇上不悦,适得其反,明白吗?”

盛熙颜假装懵懂,“嫔妾愚笨了。”

淑妃有意无意道:“你也知道本宫身子一直气血虚,吃了许多补汤都收效甚微,不如鹿胎膏来的有效,可惜鹿胎膏只有皇后才够格享用,原是本宫不配啊。”

她想吃鹿胎膏,那去找皇帝要啊,难道这事也要别人说?

“娘娘自然配的,嫔妾听过鹿胎膏,对女子补气血养颜都大有裨益。”

淑妃也不知道盛熙颜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也不好说破,轻抚太阳穴道:“本宫累了,你回去吧,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日后听本宫的调遣,本宫自会护佑你和将将。”

“是,娘娘,嫔妾告退。”

盛熙颜缓缓走出钟萃宫,脚步异常缓慢。

她深知自己并不想成为淑妃争宠的工具,但又无法与她公然决裂,因此只能佯装顺从。

一旁的花夏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小主,您当真要帮助淑妃吗?”

盛熙颜心中冷笑,自然不会真心相助。淑妃乃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为其效力无异于自寻死路,唯有假意敷衍方能自保。

因早上端皇后在阖宫请安时替她掩盖谎言,觉得应该亲自登门致谢。

于是,转头吩咐道:“前往景仁宫。”

景仁宫内,当盛熙颜被掌事嬷嬷引领进入时,只见端皇后正专注地坐在软榻上绣花,她的身孕已十分明显,盘腿坐姿显得有些吃力。

盛熙颜见状,赶忙跪地行礼,恭敬地低头说道:“嫔妾特来向皇后娘娘谢罪。”

端皇后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到来,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

微微一笑,轻声问道:“盛嫔何罪之有?”

盛熙颜坦诚道:“嫔妾昨夜是偶然知道皇上回了养心殿,因前日惹得皇上不高兴,所以想着皇上昨夜操劳国事一定头疼,拿了针灸包去了养心殿。皇后娘娘宽容,今日晨会还替嫔妾说话,熙颜惭愧,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端皇后掩唇咳嗽起来,气息弱,“起来吧。”

盛熙颜站起身来,按照端皇后的手势,微微靠过去并坐在了软榻的另一边。

“娘娘,您这咳嗽是因为着凉引起的吗?”

端皇后接过宫婢端上来的热茶,轻抿一口,“都是些老毛病了。你会医术,不妨给本宫把把脉。平日里那些院判们只会说些千篇一律的平安脉话术,本宫都能倒背如流了。”

盛熙颜连忙起身,走到她身旁,谦逊地回答:“嫔妾只是跟随父亲学了一些皮毛而已,实在是三脚猫的功夫。”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端皇后的手腕上,仔细地为她诊脉。

心中暗自惊讶,端皇后的身体状况远比表面看起来要糟糕得多,只因年轻还能硬撑着。

“娘娘,从脉象来看,您的身体是由于阳气不足,寒气侵袭心脏所致。心痛、胸闷和咳嗽等症状都是体虚的表现,而怀孕后身体更为虚弱,更是加重了病情。”

盛熙颜缓缓地说着自己的诊断结果。她深知,这种先天性的心痹病症需要长期调理才能有所改善。然而,端皇后似乎忧思过度,这对身体的伤害更大。

根据中医理论,忧思过度会损伤脾脏,悲伤过度会影响肺部,恐惧过度则会损害肾脏。

端皇后点头道:“吴院判也是如此说的,盛嫔诊断的没有问题,其他本宫都不担心,只盼着能顺顺利利生下这个孩子。”

盛熙颜宽慰道:“龙胎无碍,娘娘会如愿的。”

看到旁边的绣架,盛熙颜关切道:“娘娘怀有身孕,久坐绣花对眼睛和胎儿都不好。”

绣架上是一件衮服的袖口花样,上面绣着精美的龙纹和祥云,显然是给玄武帝做的衣袍。

盛熙颜连忙请罪道:“嫔妾一时失言,请娘娘恕罪。娘娘与皇上情深意厚,您亲手制作的衣袍,是对皇上的一片深情。”

端皇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温和道:“盛嫔,本宫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本宫和腹中的孩子,才会如此直言不讳。这也说明你是个诚挚之人,有着无私的医者风范。想来你的父亲定是对你寄予厚望,才悉心教导你医术。”

听到这里,盛熙颜心中涌起一股温暖,想起了父亲,那是一个话不多却为子女操碎心的人。

“父亲总是教导嫔妾,要成为一个有思想、独立的人。他告诉嫔妾,女子也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这样才能立足于世间。”

端皇后看着盛熙颜,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羡慕之情。

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眼中只有权力和利益的男人,从未真正关心过她这个女儿。

相比之下,盛熙颜是多么幸运,拥有一个如此疼爱她、支持她的父亲。

只可惜那么好的父亲,志在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却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

因景仁宫有厨房,端皇后让装了一些膳食,“这些是乐温喜欢的,盛嫔带回去给将将吃。”

“谢娘娘,嫔妾告退。”

盛熙颜带着花夏离开后,青黛道:“娘娘,盛嫔知道今日来和您解释昨夜的事,倒是懂事的。”

“本宫真羡慕她,世人都说女子有家世依仗是幸事,可谁能知道那是枷锁,盛嫔没有家世,活的简单清醒。”

她伸手从绣架上取下那件衮服的袖口,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精致的花样,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等这件衮服绣好了,本宫真要听从盛嫔的建议,好好地养胎,不再做这些绣活了。”

青黛点头附和道:“是啊,娘娘这样想便很好。”

正值晌午时分,玄翎在乾清宫左侧的弘德殿里召见完大臣之后,正在享用小吃和茶点。

他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固定的饮食习惯,每天只有两顿正餐,早膳安排在早朝后,而晚膳则在下午五点进行。

此外,在两次正餐后,还会额外加上一顿小吃。

这时,福公公进来,恭敬地汇报:“启禀皇上,盛小主在钟萃宫里待了一会儿......出来后,又去了景仁宫……”

实际上,只要皇帝有兴趣想要了解,他就能够清楚地知晓每一个妃子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平时玄翎对这些事情并不太关注,所以很少过问罢了。

他夹起一块豌豆黄放入口中,仔细地品尝,同时也认真地聆听着。

又连续享用了龙须酥、芸豆卷和蟹黄酥,尝了几口名为“凝霜冻玉”的酥酪,口感细腻且甜美。

“今日的酥酪味道很不错,吩咐御膳房再做一份送到盛嫔宫中。另外,将这几种点心各做一份一同送去,告诉盛嫔,朕明天晚膳会过去看她。”

“是,皇上。”

玄翎的目光望向宫殿外盛开的晚香玉,陷入沉思之中。

想知道盛熙颜明日会如何表现。

猜测她可能会有两种应对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