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假开始时学宫外的那场纷争之后,四国尤其是东炎可谓是整个皇室下都精神绷紧到了极点。
东炎王再三思虑后对东方岚道:“岚儿,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你这次回来后还是不要回学宫了。”
东方岚:“是因为天际异象之事吗?”
“正是,东炎第一次发生相似天象时,你还不到四岁,当时的情形很可能你并没有太多印象。”东炎王道:“如今天象再现,还出现在芙明学宫,说明与这天象有关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你,我东炎未来的继承人。”
他说着这事语气又不免有些激动起来,可东方岚却是一脸凝重不解。
这天象预示着什么东方岚其实并不知道,东炎王也很明显并不打算在他才十三岁,就将这样重要的事全盘告知于他。
但东方岚不傻,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皇祖父谈及一件事时如此喜形于色过,所以这件事一定是事关天下、关系到他东炎国未来的大事,且他还被认定为一切的关系的源头。
他犹豫道:“皇祖父,孙儿认为此番不妥。”
“不妥?”东炎王疑惑道:“何出此言?”
东方岚道:“孙儿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究竟与我有何干系,但如若这事真像祖父说的那样,那其余三国一定也会有所怀疑。”
东炎王听得更懵了,“确实是如此啊,所以你才应该留在东炎,远离危险。”
“可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不打自招,不是更让三国确定了天象源头就是我吗?”东方岚说出真正想说的,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东炎王一时愣住了,东方岚继续道:
“请问皇祖父,现在除了那天象也曾发生在东炎这一点外,可还有别的依据证明可能与我有关?”
东炎王语塞。
东方岚眼神清明,直视上座的威严老者,语气依旧淡然:“皇祖父,尽管您和父亲或是为了保护我,所以不愿同我明说这一切,但当日学宫前闹的那么大,孙儿再不其中关窍亦能猜到三分。”
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带着一国皇子皇孙的淡漠气场:“我知皇祖父父亲,以及东方氏族所有人对我的期望,但……但孙儿有自知之明,孙儿不是那等颠覆天地的存在,将来能带领东炎回归曾经的辉煌已是孙儿毕生最大的心愿。”
再三委婉斟酌言语之后,东方岚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或许,那引起天际异象的另有其人,不是孙儿。”
“胡说!”东炎王直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下意识反驳。
“皇祖父息怒。”东方岚连忙告罪。
东炎王看着眼前已初具王者风范,冷静自持的长孙,刚才那一下的火气很快消弭。
他语重心长道:“岚儿,这天下格局已存在千年,现在已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而你,是我东炎建国以来天赋最强的子孙,若是四国在不久的将来真会一统,那你绝对是最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的人。”
“其他三国这一辈的皇氏子弟中,北昭女强男弱,皇子沉迷俗乐,西戎皇子众多,内部暗斗不止,南晋那几个皇子的天赋又大不如你。而岚儿你从小天修炼赋出众,天生自带王者之气,若真有那一日……这天下之主舍你其谁?!”
东炎王轻叹口气:“当初选择让你去学宫修习,实际上本就有大半原因是与那天象有关,同时让你在学宫那种特殊的环境下得以历练,寻找至宝。现在虽然最重要的东西还未找到,但你的身份已经让其他三国怀疑,你是东炎的希望,在你成长起来前必须护你周全。”
东方岚见东炎王坚持认定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反驳,“孙儿自知见上的责任,将来必定不会辜负皇祖父的和整个东炎的期望。”
“但正因如此,孙儿更不能轻易离开学宫。”
他话锋一转道:“现在其余三国只是对我有所怀疑,但他们不会像皇祖父一样站在东炎的角度上去思考这件事,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确认,毕竟谁会希望那个能改变天下格局的人不是本国人呢?”
东炎王静静听着,东方岚继续娓娓道来:“若皇祖父这次不让我回学宫,就这样将我藏在东炎保护起来,那反倒做实了三国的猜想。”
“这样一来,不仅今后东炎会因我灾祸不断,从未**过的三国也很可能会因此结盟,围攻东炎。”
东炎王的面色变得沉重起来,话说到这,他心里已经明白东方岚的意思了。
他神色纠结,“岚儿,这样太冒险了。”
东方岚稍显稚嫩的脸庞上神情无畏:“皇祖父,您曾对孙儿说过,肩负天下重任者,来路必然坎坷。孙儿也相信,如若我真是那天选之人,将来注定的天下之主,又岂会这么容易身陨?”
他拱手掷地有声道:“学假结束后,我和一众东炎子弟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回到学宫,反倒可以起到迷惑众人的作用。这样一来不管是三国皇室的那些高手,还是同在学宫的学子,反而不会轻易对我动手,东炎也会免于一场大战。”
虎头山。
月长霁和小儿八将十九具骸骨安葬完毕之后,她又花了近一天的时间对整个虎头山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期望能探查到有关刘伯几人失踪的蛛丝马迹。
可忙活一天的结果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她回到山洞里,站在那颗被烧得只剩一半的焦黑梨树木桩旁,眼中没有半点光彩。
想起之前小二八说的话,二哥三哥特意在这里亲手为她做了个秋千,结果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一切就都化为虚无了。
“月儿姐姐。”小二八怀里抱着个不知神恶魔东西,鼓鼓囊囊的,哒哒哒向她跑来。
月长霁皱了皱眉,但还是没忍心骂:“这是去哪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有不是让你别乱跑好好养伤吗?”
小二八垫着脚,将怀里的东西高高捧起到月长霁面前,笑嘻嘻道:
“月儿姐姐,吃果子。”
月长霁心头顿时软了下来,她接过那些散发着香气的野果,摸了摸小二八的头,“月儿姐姐这里还有吃的,你要你饿了就跟我说,不要自己跑远,很不安全的。”
“嗯嗯,知道啦。”小二八乖巧道。
看着小丫头坐在焦黑的地上,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着野果的画面,月长霁心口顿时候如被掐住一般难受,酸涩感涌上鼻腔。
曾经,同样的地方,她悠闲地靠坐在这颗梨树下,能看见整个山洞中大家欢声笑语的场景。小二八还有其他孩子会在围绕着梨树、围绕着她,互相追逐打闹,等待着厨房飘来饭香。
此时此刻,恍惚间这样的画面好似又出现在了她眼前,只是不过瞬间一切就如烟尘一样被风吹散消失。
月长霁揉了揉眼,吐出一口浊气道:“小二八,明天我们就准备离开了,到时候我会在路上教你疾行术,刘伯的这术法很有用,在你成为御灵师之前可是能保命的,可要好好学。”
小二八小脸写满认真,她道:“月儿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不会让你失望!”
月长霁被她的小模样逗笑,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还好,至少现在她暂时还能护着小二八……
入夜后,月长霁和小二八在惠婶她们坟前祭拜道别之后就离开了山谷。
准备出虎头山时,月长霁在脚下画出一把长剑,小二八惊得目瞪口呆:“月儿姐姐,这是怎么变出来的?!”
月长霁半蹲着身体道:“小二八,到我背上来,一会我们会飞到天上赶路,直接穿过牙关县城,到时候你抓紧我别害……”
说到一半,她话头忽地起身,话头戛然而止。
小二八听得两眼放光。
在天上飞诶,这就是御灵师吗?也太厉害了!
她双眼晶亮,兴奋道:“月儿姐姐,我……唔!”
“先别说话。”月长霁一把捂住她的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直视她们所处这片林子之外,耳廓微动。
有车轱辘声。
她低声对小二八道:“有人来了,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我去找你。”
小二八眼睛瞬间红了,拼命摇头,“唔唔,我不要跟你分开。”
她害怕是那些灭戏班的坏人又来了,那些人这么厉害,月儿姐姐一个人可打不过,会死的!
她不要月儿姐姐死……
月长霁神情凝重,但她只思索一瞬,就直接抱起小二八向高处疾行而去,眨眼就消失在了原,连半点风声都没带起。
很快,她们来到一处矮崖后方,也是她曾经同刘伯远叔他们劫道人贩子时的藏匿点。
灌木丛中,一双豹猫般的眼仔黑暗中探出。
月长霁目视不斜视,前方,正是那条熟悉的、生满杂草的小道。
此时,漆黑的道路尽头的逐渐显露出车马的形状,车轮声渐近。月长霁微一眯眼,手中握着那把半品的品级长剑,姿态戒备,等着来者更近时随时出手。
“小二八,你趴好,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知道吗。”她压低声音道。
“嗯嗯。”小二八连忙点头,心脏扑通直跳。
待车马行进到她们下方不远处时,月长霁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豪华的车驾,仅是一匹老马拉着一方草垛,驾车的为两男一女。
人贩子?
月长霁轻蹙眉头,“小二八,我离开后,刘伯他们出事前可还有来这里劫道?”
“没有。”小二八道:“月儿姐姐你走那天刘伯他们听了你的话,之后都没再去了。”
月长霁想了想,将长剑收起,随后她喉部轻动,逼真的狼嚎声响起。
下方车马果然紧急一顿,驾车的两个男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拔出藏匿在身后草垛里的大刀,而坐在他们中间的女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大哥,咱们是碰着野狼了,怎么办可要换条路?”左边矮壮些的男人紧张道。
狼嚎声此时一阵接一阵,听起来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右边高瘦的男人手握大刀,紧惕地环视四周,他目光凶狠,咬牙道:“这虎头山仅这一条道可走,没得换。”
“那怎么办?”矮壮男人明显怕了,“听起来可不止一头狼,要是一大群围攻上来我们可就没有退路了!”
高瘦男人心一横,“不管了,冲过去!”
“咻——”话音刚落,破空声极速从右侧传来。
不过瞬息,高瘦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半点,胸前就被鲜血染红了一片,颈部动脉破开,当场殒命。
然而这暗器的余威却并未消弭,冰冷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矮瘦男人瞬间如被遏住了咽喉。
他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颈,看着身旁骇人的尸体,眼神惊恐无比,“大……哥……”
这时一个蒙面的小身影从天而降,落到矮壮男人身边,窒息感很快消失,但随之而来的是架上他喉咙的冰冷杀器。
“别动,否则要了你的命。”月长霁手握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哑声威胁道。
矮壮男人依旧被匕首上的气息压迫得说不出话,他连忙眨了眨眼表示认命,但心里却升起绝望。
是御灵师,他完了。
他们出发之前对虎头山的一切就有所耳闻,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应付一切突发情况,不然刚才大哥面对可能攻来的狼群也不会这么有底气的说冲出去,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居然有御灵师埋伏。
今日看来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虎头山了……
月长霁冷声命令道:“张嘴。”
男人照做,月长霁伸手在他口腔里摸搜了一圈,并未发现藏匿了什么毒丸之类的,于是对他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得隐瞒,否则我保证让你死得比他还难看。”
见男人再次眨眼,她缓缓将匕首移下一寸。
谁知她正要问话,喉间刚得以松乏的男人却突然额头青筋直爆,白眼一翻,竟是毒发身亡了。
看着眼前迅速变得漆黑干瘪的尸体,月长霁的面色更是黑如锅底。
该死!
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防住这一招!
她双眼喷火地扭头看向一旁被她提前用灵力制住行动的女人,可当她看清此人的脸时,忍不止惊呼出声:“是你?!”
当年将她拐到虎头山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