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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把徐博远的遗物全部清理掉。

一想到这里,徐嘉予那些疲惫困意在瞬间消散。

也许是累得狠了,林墨琛睡得很熟,额前细碎的发丝有些乱,让他多了几分平时难见的随性,看起来连年纪都小了不少。

蹑手蹑脚搬开林墨琛的胳膊,还好他呼吸依旧平稳,并没有醒来。

一走进书房,就看见了待在角落里那只斑驳的保温杯,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了上来,直顶脑门。

目光在房内来回扫视,她要找个袋子先把保温杯给丢了,转身瞬间赫然瞧见靠在书柜旁一只孤零零的背包,因为装了不少东西而显得鼓鼓囊囊。

林墨琛很体贴,只要她拿在手里的东西都会非常自觉接过去,背包就是他放在书房的。

徐嘉予将卡带一盒盒拿出来,没想到被她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台老旧的dV机。

电视购物兴起的年代,作为时尚弄潮儿的孟女士当然不甘人后,这台dV机就是这样来到了她身边,记忆中孟女士好像拿它拍摄了不少有趣的小视频。

孟女士离世后,遗物都是她整理的,由徐博远保管。离开家时她曾问徐博远要过孟女士的手机,徐博远说怕她伤心,她也没有强求。

而今孟女士的东西所剩无几,她深吸口气轻轻抚摸着怀中有些冰凉的机器。

如果能将dV机修理好是不是意味着还能看见孟女士的身影?

徐嘉予随手按了几下按钮,dV机没有反应,她起身将dV机小心收好,准备抽空送去修理。

原本满满当当的背包已经变得轻飘飘的,又随手摸了几下想确定有没有遗漏。

笔记本?

焦黄翘边的小本子被她拿了出来,封面早已不知去向,书脊哗哗啦啦眼看就要散架,边缘破烂不堪。

上面依稀记了些电话号码,蔬菜名称,几斤几两。

圆珠笔蓝盈盈的油墨已经晕染开来,很多都与泛着霉味的黄纸糊成了一团。

笔记本最后倒着记录了些好像是日期似的数字。

,1500。

,3000。

,2300。

又快速向后翻了几页。

,1100。

,2000。

……

粗略看了下这些数字从一九九四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二零零九年,她实在不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随手丢进垃圾袋里,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五点,徐嘉予起身洗漱,准备去看孟女士。

她忽然一愣,笔记本上的字迹明摆着是个女人,可那些字迹却不属于孟女士。

难道这是何桂芳的本子?

等等!

2007,2000……

这些数据难道是徐博远汇款的记录?

她不可置信看向书桌上的收纳袋,里面装着林墨琛替她整理好的银行汇款通知单。

徐嘉予翻出那些银行汇款通知单与笔记本上的数字一条条逐一对照。

全身力气好像也随着那些数字一点点消散。

看着数字后一排对钩,徐嘉予忽然觉得孟女士很可悲。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男人整整欺骗了她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啊!

徐博远根本不应该去干考古,他应该去当演员,一定比今天的成就更大。

一股莫名的悲凉慢慢顺着心底蔓延四肢。

她忽然觉得冷,不对,是恶寒。

浑身上下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叫嚣着,向她抗议。

徐嘉予只能奋力抵着椅背,死死攥住双手,防止自己忍不住将那些证据全都撕碎。

林墨琛发现徐嘉予的时候,她正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神直直看着办公桌,死死咬着嘴唇。

“老婆?”

他敲了敲门,徐嘉予没有任何反应,林墨琛一愣两步上前将女人揽进怀中。

徐嘉予整个人都僵住了,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在看见他的那刻,空洞的双眼才有了丝神采,紧接着被她死死咬住的下唇忽然颤抖起来,唇边溢出了压抑的哽咽。

“……徐博远汇出的那些钱全是给何桂芳的。”

话语间全是苦涩。

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他怀中。

“老婆,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

“不想哭了,我累了。”徐嘉予深吸口气,默默摇头。

林墨琛蹲下身子,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神色复杂。

沉吟片刻他才开口。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别指望伤害过你的人向你道歉,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木已成舟,这些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试着接受,解决,也许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

徐嘉予垂眸默默点了点头。

忽然有些慌张地开口,“是我吵到你了吗?对不起,现在几点了?你睡得好吗?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林墨琛指腹抚过她还在发红的眼尾,躬身在她唇角轻轻一吻,“别担心,我请了假不用工作,不是要去看岳母吗?”

“我好像从没说过,你怎么知道?”

“上回拿钥匙回来,徐书杰说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对数字很敏感,无意间就记住了。”

手术,门诊,查房,实验室,难得休息还要备课,整天忙到脚不沾地的一个人说什么“无意”。

徐嘉予只觉双眼又重新模糊了起来,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挤出了个笑,“那就辛苦我家林先生了。”

*

孟女士的墓碑是夫妻合葬墓。

二零一二年孟女士去世时,徐博远亲自挑选的,坐北朝南,面朝着家的方向,墓碑旁边还特意栽种了孟女士最爱的茉莉花。

她记得清楚,选墓碑时工作人员看徐博远年轻,还想劝阻徐博远更换款式。说提前写上夫妻双方的名字,哪怕用红字描写也会有人忌讳。

徐博远直言他没有忌讳,工作人员也没有再劝说下去。彼时,她还觉得徐博远是世界上最深情的男人。

因为内疚,几个月前她同意了将徐博远跟孟女士安葬在一起。

而现在她站在柜台前,面对工作人惊讶的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确定,我要将墓碑上的字迹去除。”

“小姐您是要迁坟?”工作人员接着问道,“的确,现在城西那头是又新开发了一片陵园,我也去看过,环境呢!是比咱们好一些。可要论管理情况就不好说了,毕竟才开发呀,价格跟咱们相比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对不对?您还得抱着叔叔过去,多麻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