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阁离开的水清漓和君芩默,此时的他们互牵着手,极为登对的背影现身在一片辽阔无垠的星河之中。
这个位置是位于净水湖的深处,除他以外,任谁也不知里面还有一片别有洞天的天地。
那段时间,他将三种主题的场景通通布置在同一个地方,虽然工程很大,但他却甘之如饴,不想她来回奔波三个不同的地方。
因此,以往寂寥又璀璨的星河,此刻变得与众不同,前方已然建立起三扇不一的门,每扇门的后面皆为一个盛大的婚礼。
君芩默看着面前的景象,面露小小的困惑,不明白水清漓带她来此处是为何,歪着头询问道:“阿漓,这里是哪里啊?”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上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调侃道:“我的阿默是好奇这三扇门的背后呢,还是好奇此处是哪里。”
“都好奇。”她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从君芩默涅盘起,她的狐狸眼是与千洛栀一样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又十分灵动。
在她将眼睛换给自己爱人时,母亲心疼她,却也尊重她的选择,那缕仅存活在她心里的母亲意识,再次赋予她的眼睛新生。
融合母亲的眼睛后,那双眼睛在原本的基础上变得闪亮,仿若有银河在其中流淌。
就连眼角的泪痣都变得如同淡墨晕染,这代表着离她的身份越来越近,离棋局也近了。
可惜她没有发觉自己的变化,亦不知道那天的到来如同暴风雨,会彻彻底底地击溃她……
是以,水清漓和君芩默待在一起时,她并非戴着棿桑绫,他能捕捉到她眼眸的具象化美,亦能觉察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阿默不是好奇吗,那就由你自己亲自一一来揭开门后隐藏着什么吧。”
他一边说,一边牵着她来至第一扇门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她亲手推开便能知晓里面的情形。
她的内心想法只觉得自己爱人现在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可如他所愿,她依旧听他的,选择亲自揭开这份惊喜。
第一扇门的形状是很常见的水映枫木的檀木门,门面只有一块小牌挂着,写着“你梦里的故事搬进我们的故事”。
君芩默非常好奇这句话的来源,她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是梦境国度发生过的事情。
她推开门走进去,抬眼望去,一下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住了。
这里和人类世界的森林公园一模一样,任意一处的场景简直是复刻曾经在梦境里的婚礼现场,只有台上和台下多出一些细节。
比如司仪的台,它厚重而华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浪漫与庄严;走廊周边盛开着五彩斑斓的花簇;椅子和圆桌整齐地排列在台两侧,为整个场景增添一份温馨等。
更让她为之震撼的是台上摆放着一整套的洁白婚纱和白色西装类的燕尾服。
她迫不及待地飞至它们面前,上手轻轻地抚摸与观察衣料的做工,发现这件婚纱和之前那套截然不同,完全是新版的婚纱。
原来的那套婚纱裙仅仅到脚踝,现在已然变为一套一字法式长拖尾的白色婚纱裙,不但文艺复古,而且婚纱的亮片和钉珠恰似那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拖尾上绣有精美的水凤凰花纹,贵气而精致;领口的设计独特,别着一朵妖艳的蓝玫瑰;配套的头纱则轻盈飘逸,如同云朵般柔软。
放在椅子上的手捧花由九朵彩色玫瑰组成,不显烈焰却显华美;高跟鞋的鞋头设计像冰地中绽放的花朵般,鞋面由水晶镶嵌而成,大小不一的水晶在光的折射下显得无比耀眼;搭配成套的首饰也静静摆放在一旁。
水清漓认为自己的爱人理应值得最好的,因此给君芩默准备的一切均是新物。
然而,给自己的服装仍旧是此前的那套,只因他想用这一套服装来亲口说出那句曾经未能表达的“我愿意”。
君芩默把周围的一切与这套婚纱观察完时,嘴里不断地呢喃着:“阿漓,你……”
她被他的行为与爱意感动得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角都留下幸福的眼泪。
他最见不得她哭,缓步走上前,用指腹抚去她的泪水,轻声诱哄道:“哎哟,我家夫人怎么变成哭包了。”
“这会便哭了,还真是水做的娇花,若夫人继续跟着我观看接下来的两个场景,岂不是要把自己的泪水哭干的小人鱼啊。”
哄是哄了,不过怎么还有男仙用打趣自己夫人的方式来转移她哭的注意力呢。
不得不说,也就她吃他这一套,换成别人,早已觉得自己爱人是在敷衍自己咯。
君芩默的情绪被水清漓安慰好,她哑哑的声音响起:“除了森林公园,你还做了哪些的准备功夫,分别是什么样的主题?”
“还有…我们基本是形影不离,我为什么没发现这些,你是何时开始布置的?”
仔细听,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
并非害怕颤抖,而是她一直清楚他很爱自己,却不知道他爱的地步达到何种程度。
用绝世好男仙与宠妻狂魔来称呼他,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我们在海边定情,经历过生死离别后,我重新找到你且把水契约赋予你时,我便一直计划着怎么给你完美的仪式感。”
听闻水清漓的这句话,君芩默的泪腺仿佛被人戳破一般,泪水总能不自觉地滑落。
原来阿漓这么早就开始筹划了吗,我傻傻的以为只是宿命的重逢……
紧接着,水清漓的嗓音落起:“我知晓森林公园的婚礼对你来说是遗憾,在梦里我说过伤你的话,后来知道你并未忘记那场婚礼,故而我选重补这次的婚礼。”
“还有两个主题婚礼是中式与水下世界,我本来想直接决定用森林公园作为婚礼现场,让你我皆圆梦,后来想想还是策划三个主题,由你挑选才是符合自己的心意。”
哪种婚礼的呈现式都是两个人的决定权,不是一人决定便可,他精准把握好这个度,亦安排好一切,最后的主事权交由她。
单看重新布置的森林公园,便能看出他很了解她,更能猜到后面的婚礼主题选用的物什与审美,为此完全吻合她的心意。
君芩默的泪水宛如不要钱的雨水,从脸颊哗啦哗啦地流下,水清漓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怎能没发现她的异样呢。
他一边擦拭她的泪水,一边开始哄人。
“不哭了,好不好?”
“再哭下去,你的眼睛会变得太肿,到时候双眼肿得像一个核桃哦,我心疼。”
“我不做好一切的准备,不对阿默好,那怎么样才能把你拐回家成婚呢,不单是我水玲珑宫的王妃,还是我水皇的水皇后。”
“我家阿默万分之非常值得我付出所有来待你,一眼入心的粉玫瑰就是你的自身,不论是哪一个你,我皆刻印于心。”
“爱你如初,是我钟情你的目的。”
……
待水清漓再次全然哄好怀里的君芩默,她的姿态全数变成小女孩,一直挂在他的身上,不管说什么都不肯下来,甚至还撒娇地要求他背着自己去看完剩下的主题。
他非但不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还是一如既往的主打着三个字,包宠的。
他们转身来到第二扇门,形状是古堡式的设计,门面挂着的小牌写着“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妻”。
踏入此地,见到一座江南色调的古城堡被布置成以朱红色和金黄色为主色调的婚礼现场,彰显着尊贵与喜庆。
入口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红色牌坊,上书“良缘永结”四个大字,周围挂满着红灯笼,走至台上的通道铺着红色地毯。
城堡内部分别设有宴会厅、婚房和宾客休息区等,每个区域都精心装饰,充满着浓厚的中式风格。
墙壁上贴着大红喜字;窗户上挂着红色窗帘;摆放着各种喜庆的装饰品,如大红花轿、龙凤呈祥的雕塑等。
台上的展示柜依然展现着一套新娘服与新郎服。
女方是凤冠霞帔,金光璀璨,华丽非凡,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男方的婚服本来是搭配凤冠霞帔的状元服,可他并未选用,而是选用一套同色系、部分衣饰相同的款式,既保留传统的仪式,又十分合适他的婚服。
旁边摆放着一把双色双面的婚仪团扇,正面和反面都绣有比翼双飞的鸳鸯,搭配着其他繁杂的配饰,显得庄重大气;还有纯黄金打造的手捧花;佩戴的首饰;婚鞋皆是中式的。
这里的气氛隆重,犹如古代宫廷走入现实,美得不真实。
该有的三书六聘,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他全部已做到。
反观第三扇门,形状是海洋元素构建而成,门面挂着的小牌是“水下世界独特的玫瑰”。
里面的场景是由清新典雅的蓝色与纯洁的白相互衬托;整个场地以蓝色的阳光板搭建背景,搭配白色图案铁艺雕刻;底端铺设花材,与悬挂的光纤灯和紫藤花海相呼应。
整个现场好似水下世界新开辟出来的大型苑厅的感觉。
大厅的顶端左右两侧有随风飘动的水晶珠帘,在灯光下,如同淡蓝色的波纹般荡漾开来,犹如泛着幸福的涟漪。
任意一处均有白蓝色桌花,以白色为主,雾霾蓝色点缀,配合银色天鹅绒桌布与水晶宫廷椅,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氛围。
走廊的顶端满铺光纤灯、铃兰花灯和垂吊花艺与主台相呼应;通道两边的窗帘打底,与背景同材质的雕刻花纹,形成一道道环环相扣的拱门。
展柜中的那一袭蓝色婚纱采用的面料柔软且富有质感,裙摆宽大而华丽,层次感十足,宛如浪花翻滚,轻盈飘逸。
精致的蓝色珠片和刺绣装饰在婚纱上,如星辰点点,增添几分浪漫与梦幻;领口和袖口的设计别致,展现出独特的韵味。
首饰成双成对的摆放在展示柜中,旁边照旧搁置着一双银蓝色的高跟鞋。
鞋面材质是绸缎;鞋头绑着宝石的蝴蝶;脚脖处的后面沾染着栩栩如生的水凤;鞋底采用特殊材料制作,既能提供舒适感,又能增加稳定性。
这是独属于水皇后的礼仪,并非水王妃。
三组婚礼的主题均是高端华丽,说是三场宏大的艺术现场都不过分。
唯有相同之处并不多,比如布置这一切的水清漓的爱意和君芩默的鞋跟高度全是8-10cm。
重大之处是她打算在三场婚礼中纷纷设置一个特殊环节——回忆长廊。
由他们的照片、定情信物和她未能送出的礼物组成的走廊,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小故事,记录着他们从相识、相恋到未来余生的点点滴滴。
那么他们的婚纱照自然是由她亲自作画,其余环节的片段亦由她自己安排,为什么?因为她严令他不准插手。
至于要选哪一个的婚礼现场来举办,这对相伴彼此多年的夫妇还暂未定下。
因为当他回回哄好那位因感动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哭包,亦刚刚回至净水湖的湖畔坐下,欲要探讨之时,他们又被君九凛和卿沂匆忙呼唤来宜杦之宫一趟。
所以他们相视一笑,眼神皆闪过无奈之色,他更为自己夫人缓按与敷好肿的眼睛,才急忙前往,不得不暂时放下现在的想法。
……
水清漓与君芩默抵达现身时,这会卿沂的眼神实属过于锐利,一下子就发现她的眼睛有肿印,毫不客气地质询道:“水清漓,你欺负我家小默了!?”
大名一出,代表她的生气值达到第二高峰。
正在搬着箱子,又边清点边核对陪嫁礼单的物件的君九凛听见这话,立马撇下手中的东西,迅速冲到他们的面前。
“你欺负无忧!?你在九幽宫时,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他的音量亦是高亢,冰冷的眼神仿佛要把水清漓咔咔地千刀万剐。
此时此刻,在场的四位一个比一个迷糊,纷纷忘记现在的局面。
水清漓和君芩默皆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没有戴着棿桑绫,直白暴露能视物的事情。
君九凛与卿沂亦未意识至君芩默的眼睛已经恢复,不然她必看不见她眼睛的肿痕。
君芩默看着两位长辈误认为自己被阿漓欺负的气势,知道他们是爱自己,可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误会她的阿漓啊!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连忙解释:“不是!你们想错了!是我自己今日哭得太多次了,和阿漓无关!!!”
闻言此句言辞,卿沂大喊:“等等!”
她猛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激动的询问:“小默,你的眼睛……是怎么来的!?”
乍然,水清漓与君九凛即刻将自己的视线转移至君芩默的面庞上。
一个是因方才一心扑在哄她的事情上,又着急前来,并没有时间注意与为她重新佩戴棿桑绫,一个是同卿沂一样的激动与喜极而泣。
君芩默伸手抚摸自己的耳后根,发现并无棿桑绫的触感,便想起才刚的事情让她与阿漓纷纷忘记这回事了。
现下,她不能赓续向两位长辈隐瞒此等事情,只好出声解释:“其实我的眼睛早已恢复一段时间,是我跟阿漓提议包藏着此事,引幕后之人无法窥视我的真实情况。”
“至于我的眼……卿姨,您不觉得熟悉吗?”
这句言语讲述出来的语气显得十分的低落与难过。
因为从她觉察自己的身份有所不同,各种事情纷至沓来,谁都向自己和阿漓隐匿真相时,她瞬间将自己涅盘归来所发生过的事情,一一回忆了个遍。
之前忽视的种种细节,回忆的时候便显得无比清晰。
比如她和修竹修槿对战且收下他们时,君九凛的脸色始终凝重。
比如她见到卿沂的第一面,总觉得对方有时候好像是透过自己在看谁,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着一种饱受煎熬的思念。
比如他们虽然一直宠爱她,但每每发生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似乎非常怕她出事。
还有很多小事,她全能观察到他们的眼神太过慈爱,又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感觉等。
所以她早早猜出梦里无法相见的母亲、现在未见面的父亲与卿姨君叔的因果关系。
听出君芩默的话外之意,卿沂的心弦紧紧一绷,踱步地凑近一些,垂放在两侧颤抖着的双手纵已暴露她的真实情绪。
她用颤栗至极的右手伸向她的右眼,轻轻地捂住,眼睛注视着她那变幻万千的狐狸眼,涌上心头的熟悉感骤然从心底升起。
“这是…千千…的…眼。”
断断续续地说完六个字,她的眼眶瞬间红透,泪水打转的频率好似随时能掉落。
原来你了然小默的未来会有浩劫,因而在她的身上留下多层保护的底牌,对吗……
先是让凉衪送她前往人类世界,成为平平无奇的人类,时机恰到罗丽出现,让她再度认知叶罗丽仙境的存在,她的未来便出现关于仙境与爱人抉择的第一个劫难。
禁忌之地的一战降临,亦是她的第一个劫难结束。
当时的她与当年的你做出同样的答卷,一为爱人,二为朋友,三为仙境,唯独不为自己,甚至在局势如此紧张之下,她的聪慧程度径直地用在九凛身上,和他达成交易。
正是因为这样,她的涅盘不是仙境新诞生的仙子,而是通过凉衪的操纵,迫使她归落在九冥族,更令九凛发现她身上的秘密。
那么,她在九冥族经历的事情,绝对是她力所能及之事,并非磨练她的心性,则是通过这种方式令她意识到她的未来路凶险。
同一时期,这盘宗济、天道与凉衪的棋局为她的第二个劫难,亦是最艰难最危险的浩劫,稍有一步不谨慎,结局必然永无她。
你和凉衪不但在澜璃镯设下仅她与清漓靠近的仙术,为她留下多种法器,而且转世前将自己残破的元神、意识和能给予她的一切留放在澜璃镯里,只为以防万一。
在你得知自己的女儿失去双眼时,定然很心疼她吧,却也深知她和你均是长情的女仙,甘愿为爱人奉献出所有……
既尊重她的决定,亦将自己的一切融入她的身体里,让她重获光明的自由。
曾经的你还和其他三位心腹用自己为代价,动用超渡灵魂转世的方法留下你最后的一位心腹,如今,千珏已归来。
你爱她,她也思念你,却始终无法见你一面……
卿沂的内心想了什么,其他几位不知情,君芩默乖巧地站在她的面前,并未讲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环抱着她,让她发泄自己的情绪,缓解思念带来的哀重反应。
君九凛明晰卿沂当下起伏的情绪波动,深谙她多年的不易,以及对千洛栀的思念与自我悔恨的程度,他轻叹一口气,递给水清漓一个眼神,意思是跟他来吧。
留下她们在前院的中央,他们则走往距离后院一步之遥的位置,那里摆放着他前不久搬运出来的八九个大箱子。
水清漓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流露一副迷惑的样子,“这些是?”
君九凛的心事沉重,口吻略显疲惫:“无忧的陪嫁礼,即便你们现在还未书写请柬,但我与阿卿想将她自己的礼单送至她的手中。”
“九个箱子都是??”水清漓满脸震惊。
君九凛淡淡地回应:“嗯,在你们那次帮助八位使者令自己的陷入反噬之际,我们让他过来救你们且在谈话之后的事情。”
“前面五个全是他亲自留下给无忧的,其余四个是我和阿卿准备的。”
听完他的表达,任谁皆能听出凉衪是爱自己的女儿,对她的事情亦是极为上心的。
可……终究还是有令其疑惑的地方。
比如水清漓现在的不解发问:“那他为什么不见一下阿默?您和卿姨应该清楚我们对于未来的局势,大差不差地猜测出一二,为什么阿默的父亲还这样做呢?”
在此之前,君九凛与卿沂和水清漓现在的想法只字不差。
他们都在问凉衪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君芩默,她不单单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他与千洛栀的爱情结晶啊。
君九凛的面色忧愁,老气横秋地说:“你知道他在无忧的母亲陨落后,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一听,水清漓即觉得其中的故事缘由必定有苦衷,可他仍旧摇摇头。
其实君九凛不在乎水清漓有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或者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他坦言自己并非良父,亦非贤夫,我虽能洞悉所有人的往昔,却未曾窥探过他丧妻之痛的岁月,只因我深知他那段日子定然煎熬不已,偏偏这句话是容渟告诉我的。”
“然而在我们这些旧友之中,包括清漓你的双亲,我们都能望见他对待无忧的母亲简直是呵护至极,宛若你当今将无忧视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
“无忧五岁前,关于她的诸多事宜,他皆是亲力亲为,她睁眼所见的第一人是他,会开口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词亦是唤他爸爸,此后他虽未再亲自陪伴她的成长,将其交由容渟容玺。”
“然则他在后期真的错过她的成长吗?他一边不眠不休地追查往事,一边在夜间化为容渟或容玺之态现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儿长达一个时辰以上,哄她入眠。”
“她的住所乃他亲手所建;玩乐设施是他在洛栀墓碑旁逐一雕琢与设计而成;衣物是他这个大老粗开始做起精细活,亲自缝纫的;食物有半数时间皆是他亲手烹制。”
“丧妻之痛与一夜之间苍老的他,自认为在后面不曾以真面目陪过她,缺席她的日常嬉戏,缺席她修习法术与肩负使命的时刻等等,故而断定自己不是称职的父亲。”
水清漓听到这里,他已懂得凉衪的压力有多么重,心理承受能力又是多么的强大。
他初为人父,却已丧失自己的妻,妻只留下刚面世的孩儿陪在他的身边。
并非样样精通的他,只为求孩子的健康无忧,不得不变成一位当爹当娘、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和顶梁柱的父亲。
不仅是担忧孩子未曾见过母亲一面,之后在三-五岁时知道母亲的忌日是她的诞生,这对她的心理阴影得多大啊,更怕在十二岁前的时期,令她再次经历失去家人的痛苦。
他得活,必须得活,不能不活,不能倒下。
君九凛没有注意水清漓的神情变化,只不过他的声音一直未停歇过片刻:
“容渟言,那些年他是万般颓废,白天查真相,给女儿做些衣服与玩具等,晚间哄完女儿睡觉,自己就躲在洛栀墓碑旁自暴自弃,借酒消愁。”
“两极反转的态度,他从未在女儿的面前展露丝毫,长此以往,这人的信念化为妻之仇必报,女儿之劫难须待到终结时,方可选择结束他的一生。”
“并且妥善筹谋你二人的未来,关于他缺失无忧多年的陪伴,这人不容置辩地弥补在她的陪嫁礼中,甚至他自感无颜见女儿,日后你们的婚宴,他必不会现身的。”
听完全程的表述,水清漓的内心平静如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是自己的父亲,还是他家阿默的父亲,他们双双犹如巍峨的山峰,双双秉持着父爱如山的态度,只不过他们的爱如深谷中的幽兰,不善言辞、沉默无言。
他们现在的气氛变得寂静无声+压抑。
片刻后,水清漓轻言:“那我能见见他吗?”
君九凛微微颔首,“自是可以,你与无忧大婚后的第二日,你单独来一趟这里。”
话落,他们的氛围再度变得凝重如铅,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