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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连同着陆青眠还有霁月七星一起围坐了一桌。

慕白临风被夹在陆青眠和天枢之间瑟瑟发抖。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进到霁月阁内部,还和霁月阁的顶尖杀手坐在一桌吃饭。

尤其是他左边坐着霁月阁副阁主,右边坐着曾经的琼玉九刃之一。

有一种进狼窝了的感觉。

他偏过头去看骨珏,发现这人似乎适应得很好,雩螭还给他夹菜呢。

一顿饭吃的宛如上刑一般难受,坐立难安,不知所措,拘谨万分。

好不容易吃完了,玉衡问他是要再逛逛霁月阁还是先去休息,他们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房间。

慕白临风看他这般坦然,有些疑惑。

“你不怕我闯进你们霁月阁的密室什么的,或者发现你们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玉衡一愣,没想到慕白临风会这么问。

其实他们霁月阁也没什么密室,除了阁主存放医书那一间就没了。

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做的是正经营生啊。

玉衡的目光飘向了雩螭,雩螭微一挑眉,玉衡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而笑得一脸坦然的看向慕白临风。

“那就只好杀您灭口咯~”

他笑得太坦然,坦然到慕白临风背后一凉,丝毫没觉得这人在开玩笑,这是真进贼窝了。

且不说陆青眠在这霁月七星一起上他真不一定干的过,更何况边上还有个骨珏。

就凭他和雩螭的关系,他一定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

而且还有雩螭。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俞遥算什么天下第一,都是卵的,十三年前,快要十四年了。

听说那时候的雩螭才十五岁,他就能跟俞砜打得对半开,如今十几年过去,实力不知道怎么样。

要是真打起来了,那还得了?

慕白临风抱紧了骨画,霁月七星见他动作,差点真以为他要动手。

结果他就干笑了两声。

“哈哈,那个,连着赶路,这,挺累的,我,我去休息了,休息了哈~”

“噗!”

旁边陆青眠没忍住,笑出了声,摆了摆手。

“玉衡,你别逗他了,待会儿别人真以为我们霁月阁是什么杀人魔窟呢。”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伸出手为慕白临风领路。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房间。”

说着他就抬脚离开了位置,慕白临风赶紧跟上,生怕晚了一步。

现在他才感受到,什么天下第二,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

他要学的还多着呢。

陆青眠一路领着他往里,打开了一间房,请他进去。

“就是这了。”

他简单交代了一遍路,同慕白临风告别。

“玉衡性格比较跳脱,方才是同你开玩笑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慕白临风松了口气,摆手表示没关系,然后进了房间,关上门,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骨画在他怀里震动了两下,慕白临风轻轻拍了拍剑柄。

“不要笑我~”

骨画晃动,表示不行。

慕白临风没办法,只能瘪了瘪嘴。

陆青眠送过了慕白临风之后,也没有再回去,而是换了条道,去了霁月阁后面,那里有白溟的墓碑。

夜风有些凉,吹动了他的衣袍与发丝。

繁夜寂静,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余下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消散在了寂静的夜里。

他听见了脚步声,回头,看见了雩螭和骨珏。

他表情一松,眉眼温和了下来。

“小柒,我记得,你有一颗药,叫浮梦对吗?”

浮梦二字一出,骨珏明显感觉到了雩螭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他看向雩螭。

只见雩螭薄唇微抿,沉默许久之后点了头。

“是。”

陆青眠唇角一弯,目光却落在了骨珏身上,带着善意。

“你应该用不上了吧,给我好不好?”

雩螭不再说话。

骨珏不知道浮梦是什么,但是雩螭再清楚不过。

那是剧毒亦是良药。

他本以为自己会孤独一生,于这世间踽踽独行,没想到会遇见骨珏。

所以他为自己研制了一枚药丸。

能够让自己就此沉溺于睡梦之中死去,安静又和谐。

所以,起了个名字,叫做浮梦。

那是他留给自己的,只待一切事了,尘埃落定,他就会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吃下浮梦。

了此一生。

因为浮梦是雩螭研制的,只有他会做,所以浮梦在这世上,仅此一颗。

“你决定了吗?”

雩螭并不是什么圣人,他没办法劝着陆青眠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在遇见骨珏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人活于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能做的就是尊重陆青眠的一切决定。

陆青眠失去了白溟,到如今,已经快四年了,他不知道当时陆青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他只知道,如果骨珏有一天离他而去,他或许还没有陆青眠这么坚强。

毕竟白溟死在了陆青眠怀里,鲜红刺目的血,还有怀中之人逐渐变冷的体温,消失了的呼吸的脉搏。

越感受,便越绝望。

他始终记得那时候的陆青眠握着白溟的手,指尖搭在白溟的脉搏之上,不死心的探了又探。

可什么也没有,体温的流失和怎么也摸不到的脉搏一遍遍坚定的告诉陆青眠,白溟已死。

死透了,救不回来的。

雩螭医术了得,但是救不了死人。

再神的医术都不可能把已经死了的人救回来了,除非那个人本身就没死。

不是说杀手无情吗?

不是说天生冷血吗?

可陆青眠哭的那样惨烈,哪一点和无情冷血沾边儿呢?

琼玉楼用尽手段也不可能真的养出什么断情绝爱的利刃,因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无情。

夜风拂过雩螭和骨珏,骨珏感受到雩螭掌心泛起的薄汗。

陆青眠的手落在白溟的墓碑上,笑得温和,眼睛里面全是眷恋。

“是,我决定了,既然是美梦,说不定,在梦中我还能和他相见呢?”

他确信白溟心意,也怨白溟,为何这三四年来,从不入他的梦。

他要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着自己。

亦或者是不是在下面被哪个小美人迷了眼,勾走了,这才忘了来梦中寻自己。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是要去见他的,只希望这三四年,白溟还在等着自己。

他已经累了,不想再硬撑下去了,撑不住了。

雩螭深吸了口气,摸出了个白玉小瓷瓶递给陆青眠,陆青眠接过,握在掌心。

“谢谢你,小柒。”

雩螭嘴唇翕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带着骨珏离开,把这一片清净留给了陆青眠,还有白溟。

骨珏回望了一眼那个青衣身影,觉得可惜。

“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吗?”

“嗯,现在,留他一个人最好。”

陪伴雩螭最久的人,陆青眠是最后一个,他亲手送走了他。

陆青眠倒出浮梦,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靠坐在白溟的碑上,他陷入了沉眠,就好像靠在白溟的肩上一样。

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滑过了脸颊,落在了碑上,将将好砸在了白溟的名字上。

“白溟,我来了……”

他又看见了那个光风霁月的人,眼中带着哀伤,向他伸出了手。

“青眠,我来接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似乎在怪陆青眠来得太早。

眼睛却又在难过,难过陆青眠受着折磨,孤独的过了这许多年。

陆青眠握住了白溟的手,笑得灿烂。

“阿溟。”

微风徐过,靠在碑上之人最终沉溺于美梦之中,悄然断了气息,眼角泪痕未干,嘴角微扬。

浮梦。

沉睡是一种解脱,是神明赐予你的短暂失忆,愿美梦治愈你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