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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瑾是在书房找到乔城主的,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人让进,他才推门进去。

骨珏就站在门口,没跟着进去。

乔瑾一进去就坐在了乔城主对面。

“爹,我院子里的白牡丹,你从哪儿弄来的?”

乔城主从书案里面抬起头。

“怎么了?”

“有一株没怎么长,是不是品种不一样,照料的方法不对啊?”

乔瑾这么一说乔城主有些印象,他偶尔去乔瑾院子里的时候能看见那三株白牡丹。

确实有一株没怎么长过,中途有几年甚至都没有开过花,有些枯败。

他本以为那一株死了,要拔了扔掉,谁知乔瑾死活不让。

养了几年,才又开了花。

“那是城南最边上的花铺店家给找到的,你去问问他。”

乔城主扯了张白纸写了个具体地址给乔瑾,让他自个儿去问。

他的公务繁多,把乔瑾撵了出去。

乔瑾和骨珏出了城主府,直奔楹花楼,乔瑾订了一桌菜,用以给白衡和伊落送别。

订好之后才去了花铺。

店家是个有些瘦弱的老人。

见有客来,就放下了手中的,盆栽,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到了乔瑾会骨珏面前,问他们要买些什么。

乔瑾摆了手。

“老人家,十几年前,城主府,在您这买了三株白牡丹,你还记得吗?”

“有印象的。”

当然会有印象,白牡丹本就是很珍贵的花,一次买了三株,而且买家还是城主府,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忘记。

只是他不太明白,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怎么会有人来问这个问题。

“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您卖给我爹的白牡丹,有一株不太一样,而且其他两株都长得枝繁叶茂的,这一株却没长,是品种不一样吗?”

乔瑾蹙着眉,他最爱中间那一株,有时候看见了,心里的思绪会突然变得有些不同,就好像,他对那一株花有感情一样。

莫名的有些怅然。

骨珏没想到乔瑾是来打听花,当即侧了身子,用手轻捂着下半张脸,目光落在了花铺的其他花上。

品种当然不一样,因为中间那一株是芍药,至于这么多年不长的原因。

雩螭告诉他,是因为将离姑娘的妖丹给了乔瑾,她自己本身正在逐渐衰弱,所以真身也不会见长。

老人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一天的黄昏。

城主府要买白牡丹,重金收购,因为很稀少,也没人卖。

当时他家中妻子病重,急需用钱,他就接下了这个活,表示愿意去找。

找了三天,才找到两株,他都打算带着这两株回去了,却看见了悬崖边上的大树下,长着一株小腿高的花,已经生出了很像的花苞。

跟他手里的很像,他就一起带了回来。

现如今仔细想来,好像的确不太一样。

但是时间过得太久,他有些想不起来那花到底是什么样了。

乔瑾就用手比划着。

“叶片是细长的,叶子尖端没有分裂……”

他说的店家不太明白,他的目光就在店家的花圃中扫过,指着一株粉色的花叶说。

“这样的,就跟这粉牡丹的叶片一样的。”

老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见他所说的粉牡丹后摸着胡子笑了笑。

“小公子,这可不是牡丹,这是芍药。”

老人迈脚,过去将那一盆芍药端了出来,又在里面找了一盆牡丹,放到了一起。

“这两个只是长得特别像,并不是一类花。”

他给乔瑾讲解了芍药和牡丹的区别,乔瑾受益匪浅,没想到芍药和牡丹长得这般相像。

老板却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不是精于饲养花草的人,的确很容易将芍药花牡丹混淆。

后来他又谈起关于那一株芍药,既是混进了牡丹里,那他该把钱退给乔瑾。

乔瑾拒绝了。

“相比起那两株白牡丹,我更喜欢那株芍药。”

乔瑾和骨珏告别了老人,重新返回楹花楼,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沉思。

想着想着就出了声。

“是,芍药啊……”

骨珏问他。

“芍药怎么了吗?”

乔瑾看向骨珏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啊。”

“你知道?”

乔瑾有些怀疑人生,骨珏早就知道了?

骨珏淡定点头。

“对啊,牡丹和芍药都有药用价值的,雩螭是医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乔瑾面部表情有些皲裂。

“雩螭公子也知道?”

骨珏见他有些激动,抿了下唇,眨巴眨巴眼睛,咧开嘴干笑两声。

“其实,风无情也知道。”

乔瑾感觉自己裂开了。

“合着就我不知道呗?”

“可能?”

……

吃午饭的时候只有四个人在场,本来乔瑾想带将离一同前来的,但是将离似乎有事儿。

就没跟他来。

乔瑾和朋友一起的时候,将离一般也不会跟着,毕竟自己去了也没什么好谈的,还得乔瑾一直照顾她。

乔瑾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了白衡和伊落听。

白衡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伊落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和骨珏暗中对视了一眼。

毕竟还有件事,是他们全都知道,但乔瑾不知道的。

吃饭的时候他们会闲聊,没那么多规矩,等到吃好后,伊落搁下了筷子,突然转变了话题,问了乔瑾一句。

“你找到你的小仙女了吗?”

乔瑾一顿,将手中的筷子搁下,眼睛有些出神。

面部表情突然柔和了下来,唇角微微勾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我想我找到了。”

骨珏:“???”

白衡眼神看向骨珏,似乎在问:你告诉他的?

骨珏慌忙摇头。

得亏乔瑾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他刚才来的路上就在想,小仙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头上带着白牡丹花饰,那或许不是白牡丹。

因为那时他的院子里面,只有一株白花在绽放,就是那一株被错当成牡丹送来的芍药。

而小仙女消失之后,每每看见那一株芍药,他都会心绪难平,会从心底里升上来一抹惆怅。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远离,而他伸出了手,却没有抓住。

他将所有事情全都在脑子里面理了一遍,从相遇,到分离。

小仙女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清晰了起来,渐渐变成了一个人。

或许答案早就在心口了,是他迟钝,是他傻傻没能看清。

乔倾或许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一个蠢货。

那一刻乔瑾的脑子仿佛一个四通八达的迷阵,最终全都通向了唯一的一个出口。

在得知答案的那一刻,他自己却没有特别惊讶,因为那个答案在他心里浮现过了千百次,只是他自己没有选择相信。

为什么他没有相信呢?

如果小仙女就是那一株芍药的话。

芍药,亦是白术,也叫余容,还可以被称之为……

“……将离。”

乔瑾从来都不笨,他在学堂时就是夫子很喜欢的聪明学子,他可以用一个月时间完全学会手语,吃透,记熟。

所以当得知那是芍药的时候,这些字眼在他脑海里涌出,最后将离两个字猛然砸进了他的心口。

又酸又涩,宛如一场风暴,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在风暴过后,一切趋于平静,最后变成了一幅宁静的画面,是将离窗边的桌案上,那一枝插在白玉瓶里的梨花。

“既然你有千百次想过是她,为什么又不相信是她呢?”

伊落问乔瑾,乔瑾闭了眼,声音有些沉。

“因为我的怯懦。”

“怯懦?”

其余三个人都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是怯懦。

乔瑾往后一倒,靠在了椅子上,手捂住了眼睛。

“初见时,我以为将离只是不会说话,仅此而已,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是小仙女。”

上次他跟雩螭他们说,他为什么不去试试将离呢?

其实他早就试过了。

很多次。

他给将离送过雪梨膏。

给将离买过糖。

给将离买过花。

还问过将离外面是什么样的。

得到的答案是他想要的,却又不是他想要的。

将离当时写在纸上告诉他。

雪梨膏很甜。

糖很好吃。

花也很好看。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广阔。

可乔瑾却从细枝末节中,发现了个很可悲的事实。

“她刚开始不会说话,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试探之后,我发现,将离的嗅觉和味觉,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