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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风雪还在肆虐,晏未休因为事务不得不暂时离开。

医师只交代了骨珏一些事情,也摇着头离开了。

不知道这位神医能不能活下来。

他连忘川雪都没办法,更何况现在忘川雪和不亡都在这位神医的体内交织。

最后这屋内,只剩下了骨珏,顾无悔和虞鹤兮。

他们必须要走了。

顾无悔必须在除夕之前赶回上京。

他临走时拍着骨珏的肩,给他安心。

“你要相信他,三年前他能活下来,三年后也能。”

雩螭都没办法,只能靠着忘川雪去压制不亡,让这两种剧毒在自己体内存在了三年之久,那世上还有人能救雩螭吗?

没有。

没有人能救他,他只能靠自己挺过来。

顾无悔和虞鹤兮离开了。

骨珏一直握着雩螭的手,感受着那只手在自己手里,冷与热交替。

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丁点血色,就好像将死之人一样。

他原本察觉不到雩螭有内力,他一直以为雩螭没有武功。

可他忘了,雩螭从见第一面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他修行的是凡人的心法内力,除非是比他修为高的人,否则看不出他的身份。

是他笨。

是他一直没反应过来。

难怪雩螭叫他笨蛋。

修为比他高,但是身上又感受不出一点内力。

一种情况是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将内力隐藏的极深,平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还有一种,就是这人的内力因为其他原因,被封住了,不能使用,只能被迫做个普通人。

比如,中毒。

骨珏红了眼眶,他该怎么办?

“来了来了,药来了!”

有人破门而出,骨珏警惕的回头,眼中冷光毕露,结果看见了霁月阁的副阁主,天枢。

天枢没了平时的从容,头发有些乱了,将一个盒子递给了骨珏。

“这是……?”

“药,给他吃下去,能暂时压制住体内紊乱的内力和剧毒。”

骨珏将信将疑的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莹白如玉的丹药,散发着淡香。

这股淡香,还有些熟悉。

见他迟迟没喂,天枢明白他可能不相信自己,便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您放心,这些年为……他寻药的一直是霁月阁,我们了解他的状况。”

骨珏抿唇,掰开了雩螭的嘴,将那药丸喂了下去。

天枢见雩螭吃了下去,这才总算舒了口气,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自顾自的倒了杯水。

累死他了。

刚刚回去差点把天权的房间给掀翻了,可算是找到药了。

他连喝了三杯水,才缓过气。

“没事,你放心啊,最早今晚,最迟不过明日一早,他就能醒。”

“多谢。”

骨珏轻声道谢,连头都没回。

他的手指理了理雩螭额前的头发,怎么又白了。

有些怅然的低头,将雩螭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闻到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冷香。

“怎么,比之前香了?”

雩螭一直昏迷躺在这张床上,应该没有用香料啊?

天枢问了句什么,起身走近。

骨珏握着雩螭的手,看向天枢。

“为什么他身上的香味变得比之前更香了?”

天枢一愣,弯腰凑近,就着骨珏的握着的那只手闻了闻。

幽檀冷香钻进了他的鼻息,他皱紧了眉头。

“看来我们寻药的动作要快了。”

“什么意思?”

骨珏追问。

“这是毒素浸入他的骨血之后,他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冷香味越重,毒素就浸没得越深。

骨珏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心口仿佛被千万根针扎过了一样。

眼眶突然就红了,毫无征兆的突然落下了泪。

无形的重量好似要压断他的脊背,他喘不过气来,握着雩螭手的力气加重。

“你说,什么?”

天枢看他的样子,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就又重复了一遍。

骨珏耳边翁鸣,只看见了天枢嘴唇开合,说了什么他听不见。

那是毒素浸入骨血。

雩螭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喜欢闻的幽檀冷香。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雩螭正在承受的罪与苦难。

他像个无知的恶人一样,贪恋着雩螭的痛苦,一遍又一遍。

那雩螭呢。

那些时候,雩螭又是怎么想的?

心口变得好疼,疼的好像要把他撕裂一样,在这巨大的沉重压力下,将他压碎,化为凿粉。

他都,做了什么?

雩螭,那样好的雩螭。

自己做了什么?

他每一次凑近雩螭的脖颈都像在提醒雩螭毒入骨髓的事实,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骨珏失了神,强烈的谴责将他自己淹没。

忘了时间。

直到,他握着的手在他的掌心,动了动。

是很细微的一点动作,将他已经沉没的越来越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陡然抬头,望进了床上之人温柔的眼睛里。

他这才发现,手里握着手温度已经回归了正常,不再时冷时热。

他脚已经跪麻了,起了一下身还没起来,第二次才坐到了床边。

伸出了手,轻轻抚上了雩螭的脸。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没什么力气。”

他本来意识混沌,外界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朦朦胧胧的他听不真切。

直到他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啜泣声。

是骨珏的声音,小笨蛋哭了。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这人跪在自己床前在走神,一时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他抬起手,指尖擦过了骨珏的眼尾,那里还有泪痕。

眼泪沾到了手指上的细微伤口,微痛。

他放轻了语气,用极温和的声音问骨珏。

“怎么了,嗯?”

骨珏眼泪又崩盘了。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是爱哭的性子,可现如今这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

他有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关于雩螭体内的毒。

关于他的内力为什么不能使用。

等了许久,他嘴唇微动,在雩螭的示意下低了头,与雩螭额头相贴。

他说。

“雩螭,我好疼啊……”

说这话时他握着雩螭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要碎掉了一般。

“别哭了,阿珏。”

骨珏的眼泪落在了他的眼尾,哭的他心都揪紧了。

他们的感情来得朦胧,不知何时起了意。

等到发现时已然交了心。

他本以为在感情这条路上,他能与骨珏走的岁月静好,细水长流。

没想到还是经历了苦难,鬼门关去走了一遭,差点就要生离死别了。

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他雩螭这般大的祸害,就是死不了的。

无间地狱没什么好,但是人间有骨珏等他,他不舍得死。

更何况,他还有事要做。

若是没做完,他死也不会瞑目。

雩螭往一边儿挪了挪,拍拍床榻。

“上来。”

骨珏只穿了件里衣,就在雩螭床边守了一天,屋外天色已渐渐的暗了,他才猛然察觉。

他摇了摇头,不愿意上床,雩螭才醒,他这浑身寒意,万一雩螭又不好了怎么办?

“听话。”

雩螭眸子微眯。

“以后……要听话。”

昨夜雩螭昏倒前说的话响在了骨珏的脑海。

最后还是蹬掉了鞋子,磨磨蹭蹭的爬上了床,被窝里很暖,但他和雩螭离得远,没有靠近。

就像他们第一晚睡在一起时一样。

雩螭却将手搭在了骨珏的胸口,往他身边靠。

“等到此间事了,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好。”

骨珏应声,等到身体暖和了之后,才蹭到了雩螭身边,和人贴的紧紧的。

他靠在雩螭胸口,听着雩螭的心跳声,这样更让他有安全感。

屋内一片和谐,屋外却不似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