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坟地之后,程九九的感觉也不太好。
她竟然有种想要自戕的念头!
这可太不对劲了!
她曾经杀死过自己,才能来到这人间。
她已寻到师父,与师父的转世两情相悦,他们的日子还有很长,即便要入浊世修炼总不得闲,她也觉得时光慢慢长长,有种幸福的安稳。
活着不好么?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要活着,但翻涌的情绪却不讲道理的叫她生厌,很想去死一死。
“程姐,你……”洛锦鲤斟酌着说道:“你怎么那么丧气呢?”
他环视一周,全是坟冢,夜风哀哀戚戚,蓦然叫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见程九九格外丧丧的模样,那一脸的阴郁连甜美的长相都压不住,又凶又狠,活像一只刚从地底爬出的厉鬼,给洛锦鲤看的眼皮一跳。
洛锦鲤有点害怕,虽然没从阴郁丧气的程姐身上感受到攻击性,但心里还是很担心:“程姐,你没事吧?”
“……有事。”程九九估摸着可能是自己自尽过一次,所以受到的影响格外深,“我想死,你呢?”
洛锦鲤心吓一跳,认真道:“不想!”
“可是死了不就能摆脱原生家庭的不幸么?”程九九语带蛊惑,“在家被打、被无视、被压榨,从无一日的舒心日子,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洛锦鲤小脸一白,唇瓣微微颤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程九九唇角微勾,恶劣至极,魔相时隐时现,“活着有什么好呢?死了就解脱了。”
洛锦鲤:“……”
这个样子的程姐太可怕了!
“那不是解脱,是一无所有,只有活着才能看遍我所热爱的世界。”洛锦鲤快速道。
但见程九九不为所动,还是想带着他一起死的模样,洛锦鲤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你要丢下队长一个人吗?”
程九九面无表情的说:“他不也总丢下我吗?”怨念颇深。
有吗?洛锦鲤一脑门问号,“队长只是被传送到别处了,现在肯定到处找你呢!”
程九九不禁问:“真的?”
洛锦鲤笃定道:“真的!”
程九九的心情顿时好了点,但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阴霾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程姐,这地方有点古怪,要不你原路折返回去吧?别往前走了。”洛锦鲤心有余悸的说。
他先前什么都没察觉到,此时却有点感同身受了,那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哀伤,确实容易将人逼上绝路!
洛锦鲤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时常还要遭受一顿毒打,吃不饱穿不暖,活在那样压抑的家庭里,他真的好惨!
但他只想独自消化哀伤的情绪,不想拉着别人一起死啊?
洛锦鲤还没理顺程九九的脑回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虚浮气弱的模样,像是受了重伤。
说实话,洛锦鲤现在不太敢把背对着程九九,他于是稍稍侧眸,瞥向身后,看见来人,霎时一怔。
扑面而来的丧气感吓得洛锦鲤眼皮狂跳,“笑笑姐,你还好吧?”一眼看去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满脸阴郁的林笑笑冷笑一声:“不太好。”
洛锦鲤:“……”
“来都来了,一起死吧!”林笑笑阴恻恻的笑着,“一个人死太寂寞了。”
“……”洛锦鲤人麻了。
余光瞥见没被劝走的程九九,就这一会儿工夫,她那张娇俏的甜颜脸上就只剩下了病入膏肓的阴郁沉冷。
洛锦鲤:“……”心下颤抖。
他果断转身,跑路。
绝不内耗的程九九和林笑笑立马撵上去!
她俩顶着一头丧气,像被抽干了精气,脚下虚浮,却毫无自觉。
半天撵不上精神奕奕的洛锦鲤,程九九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只屏蔽了脑子里聒噪的叫声,一心想将洛锦鲤拖回坟地里埋了。
洛锦鲤受惊兔子似的撒丫子狂奔……“奇怪,怎么还没离开坟地?”
他分神细瞅了一下周围的坟包,脑子里突然一炸——那些坟包全都一模一样,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迷路了,还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洛锦鲤将将停下来想要思考对策,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从林子里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那清雅的气质染上了红色山茶花油纸伞的诡异,说不出的邪性。
对方也没做什么,但洛锦鲤就是心慌慌的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其锋芒,一声队长卡在嗓子眼,噎住了。
他家队长好像被脏东西附身了,比起病入膏肓的那两位姐,他家队长这模样更吓人啊!
洛锦鲤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小心翼翼的后退着。
身后忽然刮来一阵风,洛锦鲤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程九九蝴蝶一样轻盈地扑进了队长怀里,甚至跳到了队长身上。
洛锦鲤:“……”
林笑笑:“……”
没眼看。
·
程九九吧嗒吧嗒抽泣着,把脸埋进那让她感到心安的熟悉的颈窝,紧紧地缠着那清雅俊美的银发少年。
陆万里收了伞,一手稳稳地托着怀中人,一手轻捏怀中人的后颈,温声道:“哭什么?”
“心情不好,想死。”
“……”
陆万里掐着怀中人的后颈让她被迫仰起头,对上她湿漉漉的阴郁眼神,低头亲亲她眼角那颗漂亮的小痣。
“亲错了。”程九九抬手一抓眼前人的衣襟,吻上去与他唇舌纠缠。
陆万里蓦然空出了一只手,便撑开那把红色的山茶花油纸伞挡住了他和程九九的身影。
林笑笑:“……”
洛锦鲤:“……”
那种诡异的哀伤气氛不知不觉的就散了。
洛锦鲤警惕地看着林笑笑,却见林笑笑脸上那种病入膏肓似的阴郁丧气逐渐褪去,宛如被一阵清风抚平了心绪,终于得以平静。
林笑笑的眼神慢慢地恢复了阳光和活力,她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笑笑姐?”洛锦鲤试探的喊了声。
林笑笑立刻眼含歉意的看着他,“对不起啊,刚刚脑子不清醒。”
“没事儿没事儿。”洛锦鲤善解人意的摆摆手,“恢复了就好。”悄悄松口气。
程九九自知把人吓得不轻,于是一吻结束,便牵着陆万里过来和洛锦鲤道歉。
洛锦鲤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无所适从,红着脸腼腆的直说没事儿,你们又不是故意的。
程九九摸了摸鼻子,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从陆万里的兜里抓了把极品灵石塞到洛锦鲤的手里,“拿去花!”
洛锦鲤没有推辞,但见大家都有点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我们好像出不去这片坟地了,它似乎在扩张。”
黑暗的森林里,坟冢随处可见。
藏在枝头的乌鸦死气沉沉的啼叫着,愣是营造出了一种悲鸟号古木的凄清氛围。
有点瘆人。
程九九往陆万里身边靠了靠,紧紧地贴着他说:“我感应到了钥匙残片的气息,就在这片坟地里,但是具体位置不明。”
“还、还要进去啊?”洛锦鲤磕巴了下,显然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有了点心理阴影。
程九九望了望天,“队长来了,应该不会再出问题吧?”
“我去就好。”陆万里淡淡的看着林子外那连成片的阴森森的坟冢。
程九九捏捏他的手指,“我手头那把钥匙残片要么?”
陆万里摇摇头,松开她的手,刚迈出一步就被抓住……?
“你手里那把伞哪来的?”程九九有点在意。
陆万里看都没看那把红色山茶花的油纸伞,直接把伞塞到程九九手里,“喜欢?”
“也不是。”程九九抱着伞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你当心点。”
她纯粹就是看这把伞有点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