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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答,没有声音。

整个空间内只有他开口发出了声。从无人察觉到被鬼瞩目也不过是这一瞬间。

但下一秒就有人分担了这份注视。

出现在视线之内的女人并不是熟悉的身影,是无惨,虽然是从没见过的样子,但不影响结论。

“低头。下跪。给我跪拜。”

熟悉的声音之后是重物砸在木质的地板的咚咚声,很是清晰,齐刷刷的也很是悦耳,换做其他任何时间,凛光都会愿意分出更多注意力去围观眼前的下弦集会。

但这次他没兴趣。

无惨在场,又有下弦,凛光失去了朝鸣女询问一份答案的机会,但也好在无惨在场,他只要等这次的会议结束,直接询问无惨就好了。

累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那座山变成了那样,为什么这里没有熟悉的身影。

凛光一如以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上位者的嘴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累被杀死了。”

其余的一切都被屏蔽在耳朵之外,只有这一声最清晰的传进了耳朵,却没能成功的激活那颗脑袋,平时活跃的思路在这时候却意外的卡住,凛光有那么一个瞬间没能理解这几个字组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短暂的停滞后他抬起头,视线之内是无惨的背影。

那颗脑袋重新运转,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无惨在说什么,也突然明白了这群下弦为什么会汇集在这里。

——

累确实不够强,实际上下弦之伍的称号已经说明了很多事。十二鬼月分为上下弦,由实力排出的这份名单里,累本就在并不强势的下弦月中,下弦,还在第五,可以说是随时可能脱离这份名单。

凛光清楚的知道累和他所熟悉的那些上弦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那是累无法跨越的鸿沟,但这样的认知并不等于他会认为累会被猎鬼人所斩杀。

这是设想之外的事。

也发生在了他意料之外的时间。

鬼当然也是会死的,会被太阳晒死,会被猎鬼人斩下头颅,他已经面对过很多次朋友离去的情况了。

凛光想,他也应该已经开始习惯了。

但为什么,他会和回到岸上的男孩一样迷茫又无措呢。

————

————

这不是一场集会,说是一场清算更合适,无用的下弦之鬼被清除,无惨走到面前时,凛光才下意识的抬起头,尖刺穿过皮肉,深深扎进喉咙,凛光视野的最后是下弦之一从眼前坠落。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凛光。”

他现在是能开口的情况吗?

突如其然的剧痛让双眼失去聚焦的能力,涣散的眼瞳甚至无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声音似乎来自更远一些的地方,唯一清晰的是心脏在跳动,鼓膜被心脏震动的几乎发痒,血液在流动,但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那根刺注入的。

直到尖刺从脖子里被抽出,凛光才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利,身体自然的顺着惯性朝前倒在地上。

“之后,我该。去。哪里呢。”

损坏的声带迅速恢复,呼吸间血沫从鼻腔和喉咙呛出,声音因此显得模糊。

无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双脚依然停留在视线之内,时间的流逝在这种时候不具有参考性,也许只是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但凛光觉得这像是几年一样漫长,身体被摧毁的每个细节他都能察觉,被修复的血管在下一秒碎裂,直到这种过程消失,手掌恢复掌控,按在血液中,带动肌肉支撑起身体,。

“做得很好,你比之前有进步。”

鬼不会留下伤痕,不论受到如何的伤害,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不会被旁人察觉。因此痛苦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只要抛却那份痛苦的记忆,就会遗忘那份痛苦。

凛光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手掌抚摸上短发时,凛光乖顺的低下头,靠着抚摸带来的安心将一切杂念抛在脑后。

“能让您满意,我很开心。”

手掌离开头顶,昂起的脑袋上是无惨所熟悉的笑容。

————

无惨没有回答凛光的问题,直到他离开也没有回答,但这种无声,也是一种回答。

凛光又一次被留下,这次是在鸣女的地盘。

“这里有多大?”

这是凛光常问鸣女的问题吗,因为对方是这里少有的会喘气的生物了。

无惨大多时候都不在这里,每次来也很快会离开,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会被鸣女处理掉,等凛光想起来问的时候,她就只会像是现在这样,安静的坐着。

抱着她的那只琵琶。

鸣女不喜欢说话,也不常回答凛光的问题。

“如果是我拨动琵琶,会有效果吗。”

伸出的手不会遭到阻拦,手指拨过琴弦,发出没听到过的音色。

鸣女不像是生物,更像是一种植物,但她又确实的是活着的会动的鬼,只是移动的频率实在太低。

“你会说话吗。”

“会。”

“啊,说话了。”

从前倒是也发生过这样的对话。

但继续问同样的问题,鸣女又不会再搭理他了。

如果换别的问题,经常也是漠视。

“如果我从这里一直朝着那边跑,是会跑出去,还是会撞上什么?”

鸣女不会说话,也不会抬头,凛光于是自顾自的迈开腿,在这样的空间内,其实也很自由,因为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别的生物,也不用思考要住在哪里,随便一个房间都可以待着,随便一扇窗户也都可以随便扯开闯进去。

奔跑的时候也不用记住路,反正等他停下了,跑累了,在坐着的某个时候,听到一声琵琶响,他就又会回到原点。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被这么祸害。比如他之前无意间打开一扇窗,却正对上六只转过来的眼,完全是下意识的,凛光将踩在窗框上的腿收回,又缓缓后撤,轻轻关上了那扇窗户,迅速离开。

“黑死牟也在这里?”

“他经常会在这里休息。”

鸣女是这么说的,凛光眨眨眼,哦了一声,之后都尽量的避开那片危险区域。但这也只是他希望的而已,实际上会走去哪里凛光自己也不记得。

毕竟这个看似无限的空间,每天,或者说每分每秒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又在不断变化,凛光根本不记得上一次是朝着哪里出发的。

他从前跑到过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这样的屋子,他看到一片更广阔的空间,空荡的空间之内有着一片存在实际的区域,但那里散发着熟悉的,却并不让凛光喜欢的感觉,而他也向来遵守规矩,所以并不曾涉足那片领土。

“最那边,那里是什么?”

凛光完全是习惯性的去询问,对得到答案这件事并没有期待。鸣女回答问题似乎一直都是随机的,甚至不是凭借心情,因为凛光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心情有什么变化,她永远都是那样安静的。

“是童磨大人的领地。”

意料之外,这次回答了,但凛光对于鸣女完全是随机触发回答这件事也已经开始习惯了,所以只是轻轻点头哦了一声。

“哦。”

鸣女没看他,凛光也没看她。

“怪不得我不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