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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宸被浊气围困,眼前猛然又是一片苍茫,再睁眼便看到自己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香炉上紫烟袅袅,散发出阵阵异香;青纱帐幔里,伸出一条白皙如瓷的手臂,不一会儿,一个只穿了条齐胸儒裙,身姿曼妙的女孩拨开床幔向他缓缓走来。

他觉得头晕目眩,似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女孩走到他身旁,十指抚过他的脸颊,玉臂绕住他的脖颈。

眉眼如黛的脸庞凑到他的面前,那张脸他见过……像是那天在酒店遇到的女孩,他晃了晃脑袋,又像是……孟潇潇。

他难以控制的感到气息紊乱心跳加速。

那张脸贴近他的脸颊,他深吸一口气,感到一阵冰凉。

他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想起来……他在那座唐墓里!

他用尽全力推开女孩。

那女孩的脸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景象。他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解这个困局?

他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搜索,突然看到在窗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

他几步冲过去拿起铜镜,又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他只能扶住妆台紧闭眼睛。

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冰冷,他定了定神睁开眼睛,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一抬头,女孩已经站在了的他面前,但是已经不是刚才那张让人难以抗拒的面容,皮肤和五官像融化了的蜡一样正逐渐脱落,露出底下黑褐色枯竭的脸颊……

那具干尸紧拉住穆宸一点一点靠近,力气大得他完全无法挣脱。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穆宸本能的抓起铜镜挡在干尸面前,干尸突然停止向他靠近,愣愣的盯着铜镜看,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换化成一股‘浊气’,瞬间就不知道钻去哪里了。

穆宸被一个人困在房间里,突然隔壁传来男女的嬉笑声。

他寻声走过去,一道隔扇门虚掩着,留出一大道缝隙。

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从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轻男子轻声细语的声音:“好了,你就莫要生气了,隔壁那个妇人眼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何必还要跟她计较。”

一个女子娇嗔的大声说:“郎君你怎如此恨心?当初哄骗我离乡背井随你回来时是怎么说的?说你那元配多年未育,已是犯了七出之条,回来便可休妻另娶。

可如今呢?她缠绵病榻已有三年,一直苟延馋喘霸着这正妻的位置,还要仗着自己的名份来责备我、羞辱我……

而你你竟还要护着她!我怎如此命苦!”

女子嘤嘤的哭了起来,男子在旁哄着,女子又说:“你既依旧怜她、爱她,倒不如给我一纸休书,遣我返家即可,岂不全了你爱妻的情谊。”

男子忙说:“此生无卿相伴,不如一死!你且宽心,我稍后便去与她说,你虽后于她入的门,但也是平妻,怎可随意责骂。如此可好?”

女子抽噎着说:“妾身与郎君两情缱绻,若不是你有负于我,又怎生舍得离去?你既愿意为我出头,过去的事也就罢了。

只是,你已许久未外出经营,家中十余口人日日都要吃饭,开销甚大。且你那大娘子久病,用的药食越来越贵,如此下去,怎生负担得起?

依我看那些个滋养的药吃也无用,倒不如停了,只继续吃些治病的药也就是了。”

男子笑着说道:“都听夫人你的!”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穆宸心中复杂,慢慢移步到那间房的门外。

房里的床上躺着一位妇人,头发稀松蓬乱,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人已经瘦的脱了像,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然而床榻旁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她咳得厉害,吃力的想要伸手去取水杯,却不慎打落。

她收回手,掩面痛哭,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穆宸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开始融化,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墓室里。

刚回过神,就看到阿焱冲上来扶住他,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穆宸摇摇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铜镜,又看了眼棺椁旁的一圈壁画。

他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铁锹就上前去刮涂最后两幅壁画。

生平?呵呵,如此虚假的记录被埋在墓里,既不能昭示世界,更无法抚慰亡魂,岂不是最大的笑话?

幻境里的那一幕,真正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可古人的虚假造作,偏还要做些恶心人的壁画陪葬在墓里,也难怪墓主人千年的怨气会与日俱增。

阿焱和盗墓贼都在一旁看得懵了。

毁掉壁画,穆宸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有些冒险……不过不妨一试。

他走到棺木旁,把手伸进棺木里,让铜镜的正面朝向干尸的面孔。

阿焱还愣在原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听到从镜子里传出一声厉叫,紧接着一连串的“浊气”从铜镜里蜂拥而出,像火场里的浓烟,全部涌进了干尸的口中。

十几秒钟后,墓室里恢复了平静。

穆宸和阿焱对视一眼后,拿起铜镜来看,上面已然没了“浊气”,只有一层流霞般的紫气附在上面。

阿焱已经愣了好半天,这时才开口说:“我去!你怎么想到的。”

穆宸沉吟道:“这个……说来话长。”

阿焱再度使用蚩尤符对着干尸做法,很快就收尽了尸骸里的邪灵。

那具躺在棺木中千年的干尸,竟在顷刻间就化作了尘土。

他们带着三个瑟瑟发抖的盗墓贼爬出古墓,把车开回市区后,目送他们把自己送进警察局。临行前阿焱倒是没有忘记帮他们解了身上的追命咒。

总算是可以结案了,此时天已破晓,黎明的空气散发出草木的清香,和煦的阳光渐渐穿透薄雾,为大地驱走黑暗,一切都是那么的静怡、美好。

穆宸和阿焱不想再做停留,直接在网上买了两张高铁票,赶往火车站。

虽说奔波了一整晚,但来去古墓的路上他们俩都在车里睡过,加上心绪还未曾平复,两人坐在高铁上都不觉得困倦。

阿焱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想到让那具干尸照镜子的?还有,为什么突然把那两幅壁画给刮了?”

穆宸长出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们在开棺的时候,我仔细看了墓里的壁画,画的是墓主人的丈夫经商远行,她思念成疾,最后没能等到他回来就郁郁而终。

但是我后来突然被拖进了一个幻境里,看到了墓主人死前的真实经历。

应该是她丈夫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新欢,两人在她面前缠绵悱恻,上演了一出典型的宠妾灭妻。墓主人抑郁成疾,最后死在病床上。

可她死后,他们还画了这么一组壁画来彰显她丈夫对她的思念,陪葬在墓里。估计这就是她怨恨的来源吧。”

阿焱瞪着眼睛问:“那镜子,你怎么想到的?”

穆宸停了两秒钟,干咳两声后说:“刚才从棺材里拿起铜镜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在酒店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孩‘。

她朝我走过来,脸上那张皮就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流,露出干尸的面貌。

我那时候想躲也躲不开,就顺手拿起铜镜一挡,没想到她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就突然消失了。

后来我想,她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病后容颜残退,而丈夫却越发疼爱貌美的小妾。

就这样恶性循环,丈夫越来越嫌弃她的容貌,她也最终孤独的死在病榻上。

她觉得容貌就是她失去丈夫疼爱的根源。也是因此才有了执念,想要画皮来保持容颜的吧。

所以,既然她这么害怕看到自己的真容,我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让她去照依附了她残魂的真‘子飞霜镜’,没想到真能管用。”

阿焱思索着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她也是在报复那些轻易被美色迷惑的男人?”

“或许是吧……”穆宸黯然神伤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