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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又四分之三,这里吧。”

我抬起头,看向红色站台分界的地方,莫名有些熟悉。

忙碌开学日依旧人潮汹涌,麻瓜与巫师混杂不清,塞西尔那张过分出彩的脸在其中吸引了太多道视线。

古典的黑衫少年提着一个与气质不符的蓝色皮箱,看上去就像在油画中分离出的世界。

“西娅。 ”

让一众暗戳戳观望者更感到吃惊的是,希腊雕塑般的面孔上竟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轻柔,专注,带着近乎苛刻的分寸感。

“哥哥。”

对方目光所及的终点是某个金发身影。

而当那身影转过头的时候,像是伦敦未尽的雨季迎来了初升的曦阳,一种经年不息的生命力感染着四周。

“怎么又在我背后。”

少女拖长着语调玩闹般地退后了两步,牵起对方那只总是留给她的右手,抬起头,轻轻眨了眨眼睛,“下次要一起走。”

奇怪的是,对方虽然也和平常家庭里的兄妹那样抱怨落后的哥哥,话音间诉说的却不是慢,而是对方不在身边的苦恼。

“嗯。”

似乎有一瞬间怔忡,反应过来的人巧妙地避开了我直勾勾的视线,只是低下头,默默整理我裙摆间的褶皱。

我当然不满意这么敷衍的回答。

大概是这些天塞西尔对我太好了,连戒心很高的我都难免有点失去理智。

半是强横地抓住了他的手,我盯着少年睫毛打下的那片阴影直直开口,“至少认真答应我一下吧,哥哥!”

这个动作来的猝不及防,搞得对方不得不与我对视,塞西尔就这么看着我,两秒后叹了口气,反握住那只手,眼底洒下一点细碎的光。

他轻声问,“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西娅。”

塞西尔会答应很多很多事,却唯独不能答应,他也无法保证的事。

骗人不好。

尤其是,骗那个最重要的人。

四周的行人来来往往,那束目光像越过了万千足迹,定格在少女不解的眼中。

“好吧,哄哄我也不行。”

在站台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一瞬,少年最终摸摸我的头,不再多说什么,直起身牵着我的手越过了墙壁那道特殊的屏障。

嘈杂。

有些拥挤。

猩红色的列车已经展开门热情欢迎又一年新小巫师的到来。

几乎是刚进来没多久,就已经有些纯血家族敏锐地观察到了这边的动静,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迈步走来。

想到一整个暑假被社交支配的恐惧,还有塞西尔这个明明不喜欢逢场作戏的人,愣生生为了我左右周旋在各大世家间,我就恨不得穿回那天打醒自己。

还没上学,就已经给自己找一堆工作了吗?

不自觉抖了抖身形,我当即立断道,“哥哥,箱子给我吧,我要走了!就现在!”

不出所料,提议失败了。

塞西尔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轻轻勾起了唇角,没有多话,默默将行李推上列车,才转头说道,“不理他们就好了,有哥哥在,不会有谁说什么的。”

这句话的深意我尚还一知半解,就被那只飞速占据了视野的骨节分明的手敲中了脑袋,很轻,轻的像幻觉的力度。

带着克制的亲昵。

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小暗号,来自我每次惶恐犯错后对方的无奈安慰。

“西娅,勇敢一点,没有人能说你不对。”

——

车上的人比预想要多。

提着行李路过一节节车厢,入眼处大都是些相当陌生的面孔,多数人正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有关霍格沃兹的事情,我皱了皱眉,打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打扰了。”

哗啦一声推开厢门,我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但很快,又被暑期淬炼出的社交笑容掩盖。

象征性地,我垂眸问了句,“方便我坐这里吗?”

座上的黑眼睛少年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我,没有说话,他旁边的红发姑娘倒是友善许多,在话音落下的那刻便从窗边转过头,对我扬起了个热情的笑容。

“当然,欢迎你!”

如果不是那对通红的眼眶,我挑挑眉,大概会更有说服力。

本来的计划是找间空车厢,但由于上车的时间实在不算早,我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了,只想找间安静的地方。

没想到会是这里。

大概运气总不会让我好过,我敛去眼中的一丝厌倦——刚刚车上最吵的那部分,气氛几乎点燃了整节车厢,其中的两位主人公现在就坐在我眼前。

我的耳边甚至还回响着那句语气激昂的“再见,鼻涕精!”,以及比他更大声的“是我们要跟你说拜拜,自大狂!西弗我们走!”

‘嘭’地一声,厢门关上了。

我回过神。

“你好,我叫莉莉·伊万斯!旁边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

对方的声音带着与之前车厢时截然不同的温柔友好,我对上说话人的脸庞,红发绿瞳,跟转换器里的画面吻合,也与记忆间的某些场景重叠。

我当然认识你是谁。

莉莉·伊万斯。

一个年轻消逝的生命,是霍格沃兹的风云人物,是凤凰社的核心成员。

也是,一切轨迹的开端。

而她旁边那位,随便扫一眼就能对号入座,不正是未来那位双面间谍的斯莱特林院长吗?

“西弗勒斯·斯内普。”

很明显是看在身边女孩的面子上,男孩敷衍地说了句名字,然后就将目光重新移向了身旁,仿佛那里有干涸土壤上唯一的救命源泉。

倒是跟转换器里的场景对得上号。

是能为对方赴死的感情。

“辛西娅·沃夫林,很高兴……”

看着那双新芽般嫩绿的瞳孔,我本来只想搭理对方,想了想,还是给面子地说道,“认识你们。”

“我来帮你把行李放上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明显更高兴了,连红色的发丝都像火焰一样跃动起来,她直起身,就要帮我提那个目测只比她的身板低出四分之一的行李箱。

然后再举起来,放上架子?

我怀疑对方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入学当天进医疗翼的勇士。

这么一看格兰芬多招人还是很准的。

没等某个护花使者开口,我先一步制止了对方的动作,抬眼笑笑,我用咒语让行李自动漂浮在架子上。

旁边那位西弗勒斯·斯内普同学终于舍得在他不善的目光中分出一丝正常的探究。

但很快又被不屑的神情掩盖。

“哇,这是咒语吗?”莉莉·伊万斯惊讶地发出感叹,“好像和我之前让花飘起来不太一样。”

我坐在对面的位子上,闻声略点了下头,“是的,不过飘浮咒是开学就会学到的初级咒语。”

如果可以,我不是很想过早暴露锋芒,最好能表现得无害一点。

再无害一点。

轰隆。

列车忽然启动的声响让我唤回了思绪,在瞬时的晃动间,我的目光对上了厢门外一道模糊倾斜的身影。

哗啦,厢门推开。

“速速禁锢。”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身体被柔柔的一股力道扶住,男孩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说,“咒已经解了,下次小心点。”

清淡的,温和。

推门声再次响起,他匆忙转身,恰好对上了那双眼睛的最后一眼。

沉蓝色的,像书页间描绘的海洋。

包厢门重新关上,四周再次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列车平稳行驶的声音萦绕耳畔,莱姆斯握着陈旧的皮箱,不自然捏住了衣角。

他甚至……

还没来的及道谢。

普通的暗红色厢门在眼前折叠出数道光影,莱姆斯努力平复了下呼吸,然后迈步向前,敲响了厢门。

“叩,叩。”

他想,至少要向对方道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