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点着灯火,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惨白的面容,崔瑜看了几眼,转身回软榻上去睡觉了。
后半夜的时候崔宁颜浑浑噩噩的睁了睁眼,她昏迷的时候潜意识里是勉强维持着两分清醒的,知道有人在对她行刑,也知道她被带到了崔瑜的屋子里,还请了大夫来给她治伤。
她只是太疼太累了,神智陷入了短暂的混沌里,清醒不过来,但常年的训练让她在被救治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头顶的纱帐像是有两重幻影,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艰难的睁着眼。
被训练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出任务就失败成这样,主子会对她失望透顶吧。
嗓子里传来剧烈的痛楚,她想坐起身子来吞咽桌边的药,一转眼,恍惚中看到了软榻上躺着的男人。
被他严刑拷打,醒来一定还要受他的盘问,她想了下,还是躺了回去,还没想好怎么说,别惊动了他。
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折磨的她根本睡不着觉,她强忍着不敢出声。
屋子里漆黑没有亮光,崔宁颜转移视线到了软榻上躺着的男人身上,蜷了蜷手指头,一直都听八妹说本家的这个嫡兄性子清冷,很难接近。
当初她为了任务接近他,原本想着可以很快结束任务,可没想到,勾引了他一年,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局,或许最开始为了任务接近他就是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可她没办法,父母被仇家杀死,弟弟远赴边关还遭到陷害,崔家本族里根本没有人帮她们,二伯也坐视不管。
她被主子所救,主子替她将仇家灭门,安排如意在燕北军营免受排挤,她愿意为了主子,豁出这条命。
不知不觉,外头的天色渐渐的燃起了亮光,崔宁颜意识浑噩,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等到霞光满院,她隐约听到了崔瑜出门的声音。
她刚想睁开眼,就听到了昨日的那个女官走了进来。
秋露手上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就带着门出去了。
人一走,崔宁颜就艰难的睁开了眼,将桌子上的药碗端了起来服下,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口中,她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动了动身子想要下榻。
刚一动弹,刺骨的疼痛就像是绵长的针扎了她全身,她痛到额头上都是汗,身体又倒了回去。
不行,伤的太重了,她根本动弹不得,走不了多久,就会浑身伤口崩裂流血而死。
诏狱!诏狱!由皇帝直接掌管的刑牢,崔宁颜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她没有再动,忍着浑身的痛闭上了眼。
北疆战事胶灼,可十二这日,突然传回来了战报,大捷,北疆大捷!
肃亲王顾昭南根本没有死,与朝廷十万大军里应外合在朔尾关成功突围,占据北疆西部三座重要城池。
多年战乱求生的本能让顾昭南在此次大捷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北疆西部六族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就在前朝众臣为这场战事沉浸在欢愉中时,西北起兵叛乱了,被幽禁在西北苦寒之地的九皇子东陵麒以东陵璟弑父篡位为由,正式起兵讨伐大魏。
整个北方地带战争四起,谁也没想到,这个一向谨小慎微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竟然会在先帝死后反将一军。
新帝登基后便派兵北伐,拿下燕北大开关口,进攻北疆,这一场战让北疆三十六族处于血腥的战争之中,大魏的兵马集中北疆几个大的关口。
因为六皇子东陵寒联合东北起兵谋逆,像是一头猛狮进攻的极凶,几战几胜,新帝下旨诛杀,另派了兵马去收复东北,手段狠辣趁势将东北几大世族赶尽杀绝,逼的东陵寒退居朔北一带。
可如今九皇子以新帝弑父的名头造反,在青海王还不及反应的时候,悄无声息攻入青海,直接拿下了西北的重要军事城池,青海王当场战死,西北民不聊生。
事情传回朝中,朝上的大臣吵翻了天。
青海王是东陵璟的重要心腹,在西北镇守好多年了,当初东陵璟登基的时候,他出了很大的力,与秋成关的大将里应外合攻占了燕北,有着从龙之功。
如今战死,东陵璟知道是元家搞的鬼,直接传旨夏武前往西北,谁也不知道夏武领的是什么旨,当日夜晚就出发西北了。
东北刚被收复,西北就乱成了这样,整个北方局势乱成了一锅粥,可新帝像是喜闻乐见一样,看着北方大族自相残杀。
“他现在是按耐不住了,如此一来,有了杀他的理由。”
听到崔瑜的话,东陵璟邪笑一声,“他不出兵,朕也要逼得他出兵。”
崔瑜一直都知道东陵璟就是等着机会把东陵麒弄死,利用他将西北世家一网打尽,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就是可惜青海王死了,不过元家的那个夫人似乎是娘娘的亲姐。”
元家敢跟他东陵璟作对,谁来求情都没用,东陵璟想到那个女人就喜欢跟他对着干,脸色难看了两分。
不肯跟他回宫,住在那个鬼地方,他倒要看看,她能住多久?
元家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苏家族里都知道元家快要倒台了,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以往为了攀龙附凤让自己房里的孩子能去西北捞个军功,族里的人没少跟苏泠绾求着办事,现在都躲着不见人,有几个亲近些的开始撺掇着来找苏锦。
苏母担忧自己的女儿,这几日总是吃不下去饭,苏锦肚子越来越大了,常日里窝在澜园,听到那个大姐夫出了事后,提着的那根弦也算是崩裂了。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给苏母提醒过让大姐姐和离回京,可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现在元江叛国谋逆的罪名都东窗事发了,那苏泠绾的下场能好得了吗?
“你大姐姐自小最疼你了,现在她有难,你不能不帮啊。”
“就是说嘛,你是贵妃,陛下那么宠你,给陛下吹个耳边风,泠绾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可能。”
“她就是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娘娘总不能看着她陪着元将军死吧?”
澜园里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的人,都是族里的长辈,全都在给苏锦施压,说话的还都是女人,苏锦被她们堵在了床前,脸色不太好看,一直沉默着。
“阿锦你是贵妃,现在肚子里还怀着龙种,给陛下说几句软话,就可保你姐姐一命,而且,你一直顶撞陛下,现在苏家在朝上多艰难啊---”
苏锦低垂着眼打断,“元家犯了叛国谋逆的大罪,新帝性子狠辣,岂是我说几句求情的话就可以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