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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先他几步跨进院门,命人将院子里的结锦和灯笼都扯了。

可惜白白布置了半日,结果都是自己人看的。

司马瞻进了中堂,裴行小心翼翼跟去,见他没有怒意才报了件正事。

“最近卫城军营里不大太平,昨日有人械斗,死了一个。”

“嗯。”

司马瞻淡淡应了声:“本王现在想让另一个人死。”

“谁?”

“南风馆那个弹屈茨的连昱。”

话刚落地,裴行就跑走了。

他早就看不惯殿下跟这个小子来往。

……

那日司马瞻派人将连昱请到府中,问易大人素日喜好什么。

连昱如实回:易禾曾两次夸他的鞶囊好看,想必喜欢。

不过,他现在也有些不自信了,因为司马瞻正将一个鞶囊扔在案上。

灰着张脸说:“没有用。”

连昱忙拿过去看了看,半晌叹息道:

“唉,王衍和王粲还都姓王呢……”

司马瞻突然想起传说中这二人的样貌,仿佛明白了几分。

“那就换个别的。”

“嗯……不然殿下别送礼了,帮帮忙也好。”

“什么呢?”

连昱沉思了一会儿:“譬如易大人之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殿下可以出手替他解决掉。”

司马瞻慢慢转过头去:“有,就是本王。”

……

七夕果然热闹,易禾已经到家两刻左右才见在橙和石赟回来。

在橙也从袖里掏出一个鞶囊:“奴婢绣功不好,只能买一个送给公子。”

拿到眼前一瞧,是个罗纹扁纱的,颜色倒庄重。

易禾这会儿见不得这东西,只接过去:“多谢你,先替我收在衣箱里吧。”

在橙笑笑:“我见公子之前总是拿着夫人的一个鞶囊看,以为公子喜欢。”

易禾没多同她解释。

那个鞶囊也是父亲做了送给母亲的,手艺可比她今晚见的那个好多了。

诶,我娘长什么样来着?

好像又想不起来了。

……

这日,易禾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冀州的信,说是老家有个远亲去了建康,若在京中遇到什么难事求到你门上,你裁度着照应一下。

另外告诉她,如今人已经启程,怕易禾不认得将他当成骗子,特意信中知会。

写信的亦是她一个远房表叔,信末还附了他的私印。

易禾接到信之后的每一天都巴望着有人上门。

不拘认不认得,只要是沾了冀州的土来的,她必定盛情款待。

只是一连过去七八日,别说生人,门口连个乞丐都没来过。

兴许是来到建康一切顺利,不需要麻烦她。

兴许是觉得不算熟悉,不好意思来麻烦。

易禾这么想着,其实心里有些失落。

后来几天她忙着去给太子冼马吊唁,这事才被她渐渐忘了。

……

大晋共有八位太子冼马,故去的这位路大人是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他早就到了该致仕的年龄,但一直没有卸任。

偶尔来上次朝或者去太子宫应个卯,感觉更像是把上值当消遣。

虽说太子宫的事从来不指望他,但因他年逾七十,又是在这个尊位上故去的,陛下自然要给他些体面。

所以他命太子亲去吊唁,除了宫中内侍之外,又点了易禾随行引礼。

太子年七岁,虽然岁数不大,但已经有君子昭然的气度。

易禾见他连两颊肉还未消,此时却严肃地绷着脸,挺直腰背坐在车子里,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殿下,这段路挺久的,您可以在车厢里靠一会儿。”

太子目不斜视盯着对面,眼神坚定地像立誓。

“多谢大人,本宫不累。”

易禾点头:“那望殿下恕下官失礼。”

说完也不等太子答应,她先弯了身子揉了揉两膝。

一会儿免不了要行跪礼,或许还要给前去吊唁的同僚们引礼,先活络下血脉,到时就不会膝疼。

太子看了她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像是很想提问,但碍着身份又张不开嘴。

易禾故意逗他:“殿下可是有话要跟下官说?”

太子犹疑地点了点头。

“父皇特意交代本宫,若与易大人同乘同席,头一桩要紧的就是一个礼字。”

易禾哑然,陛下也真是的,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嘛。

孩子已经够拘束了。

太子继续:“父皇还说,最不要紧的也是这个礼字。”

易禾连连点头:“知我者陛下也。”

“若本宫何处失礼,还请大人一定指正。”

易禾默默点头,这些繁缛礼节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可爱。

她下意识伸出手,又马上缩回来。

算了,这可是太子的脸蛋,哪能随便掐。

说起来她倒是有些担心,若是吊唁时太子丝毫不见悲恸之色,好像也不大合适。

易禾不忍心跟小孩子动心眼,便直接问了:

“殿下同路大人不算相熟吧?”

小太子不知何意,如实答:“路大人年迈,不常来上值,三五年间本宫也只见过几次。”

易禾忍笑,你拢共才七岁,还三五年间。

“那殿下一会儿吊唁的时候……”

太子截断她的话:“大人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

陛下这回赐了太子大驾卤簿,仪仗中的纛旗雉扇数不清,两队仪仗加起来逾百人。

等他们聚齐在路大人府邸门口,再规划空地安置,又将仪仗重新列好,一刻钟的时辰都不富裕。

陛下这么做,一则为了抬举太子冼马。

二则因为这是太子第一次自己出宫应事,陛下自然重视。

只是易禾看得出,小太子有些紧张。

但是他不说。

……

路大人院中所有的亲故都等着一睹太子风采。

没想到揭帘而出的是一张清逸出尘的脸。

众人眼前一亮,齐刷刷盯过去,从眉梢眼角到姿容仪态都没放过。

易禾经历这种场景已经恒沙河数,自然能做到行动处风流又从容。

可小太子却是头一回在宫外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