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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瞻见了身后的隐囊,面上有些诧异。

随后又看向易禾,远远地冲她举了一杯。

易禾笑笑,轻轻摆了摆手,她今日侍宴,饮不得酒。

司马瞻将自己的那盏一饮而尽。

刚喝完,他便双眼圆睁,仿佛才品出这是一盏清水。

……

饮宴接近尾声,宫人上来撤走了杯盘,重新又摆上茶果。

使者们和陛下互相吹捧一番,时辰差不多也到了子时。

鼓楼里传来一阵鼓鸣,易禾便起身请司马策示下:“陛下,时辰已到,可以罢宴了。”

司马策最后与众人共饮一盏,又叮嘱了易禾务必将使者们安置好,便先告辞了。

在大晋臣工的祝祷声中,客人们先行离殿。

再接着殿上的同僚们又互相揖礼告别,一刻之后,这大殿上才清净。

司马瞻走在最后,想当面和易禾道声谢,人还未至跟前,被从远处跑来的娄中贵抢了先。

“大人,陛下召您面圣呢。”

随后朝司马瞻胡乱地行了个礼,引了易禾急匆匆往后殿去了。

……

易禾越走心里越疑惑:“中贵,不是去御书房吗?”

“陛下今日陪了不少酒,已经醉了七八分,肯定要往寝殿歇着。”

道理是通的,可是她大半夜的去陛下的寝宫算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断袖,这要是传出去,陛下不会怎样,恐怕太后和皇后要先将她铲了。

她在殿前开始犹疑:“不若中贵先进去看看,万一陛下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呢?本官再进去,岂不是搅扰陛下。”

她的经验,酒醉的人睡得极快,有时候就一个转身的功夫。

娄中贵略一思忖:“也对,那请大人稍待。”

……

易禾扶了扶礼冠,垂首立在殿外。

今日天气闷热,一丝儿风也不见,她此刻巴不得马上回家泡个浴桶,然后熏个香,美美睡上一觉。

这么想着,好像有些困了。

一阵细微地脚步声传来,易禾抬眼一看,是淑妃娘娘。

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搁着一盏青花儿的汤盅。

易禾躬身行礼,淑妃伸出手抬了抬她的胳膊。

“大晚上的,任谁也看不清楚,大人还是不必这么拘礼。”

“谢娘娘关心。”

淑妃笑语嫣然:“对了,我听说陛下今日饮得有些多,煮了一碗醒酒汤来,大人若也醉酒,不妨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让侍女再盛一盅来。”

易禾只能又行了个礼。

“微臣不胜感激,多谢娘娘美意,因今日侍宴,微臣没有饮酒。”

“好。”

淑妃冲她点了个头,就径自进了殿。

……

易禾站在原地,还在回味方才这几句客套话。

这世上怎么有这种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的女子呢?

许是她眉眼温婉,许是她声音轻柔,许是她善解人意……

总之就是奇了。

她性子也算矜持,很少对不熟悉的人生出这种感觉。

……

淑妃进了殿,见司马策正在案前拄着额角小憩。

她轻轻巧巧地走过去,柔声道:“陛下,臣妾给您煲了一盅醒酒汤。”

司马策乏力地抬了抬眼皮,冲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一双葱根似的指尖拈了汤盅,小心地放在了司马策面前。

“臣妾不苦,只是方才臣妾过来时,见到易大人还在殿外候着,想必今日使者入宫,易大人也跟着前后忙了一天,这都半夜了,陛下若有事召询,就赶紧宣他进来,若无事,不如陛下就让大人回去歇着吧。”

说罢又躬身行了一礼:“是臣妾多言,陛下勿要怪罪。”

司马策双眼似睁非睁,只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朕的不是。”

“那臣妾告退,也望陛下议完事早些安置。”

……

淑妃出了殿,见了易禾依旧笑吟吟:“易大人快去面圣吧,陛下还在等你。”

易禾道了谢,心里有些不大好意思。

这么会儿功夫,恐怕只够她跟陛下说两三句话而已。

若不是自己在这里候着,兴许她今晚还能侍寝。

淑妃说话十分让人舒服,明明是自己奉旨前来候着陛下,叫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是陛下隆恩,自己须疾走上殿,不得怠慢。

一句话能叫所有人听着顺耳,便不是寻常本事。

难怪陛下喜欢她,她也喜欢。

……

司马策果然没少喝。

虽然他尽力看起来要保持君威,但是些微涣散的眼神骗不了人。

殿内案上置的连枝陶灯已经尽数熄了,只有他案前燃着一盏白瓷盘豆灯。

易禾只能在烛火中看见他那只白皙秀致的手。

纤瘦又没有突兀出来的指节,此时正搭着那盏青花汤盅。

宛如几根修长笋白浮在清酒之上。

司马策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烛光只能照见他半张脸,也不甚清楚,只能看到他星眸如漆,映着那一点烛光,亮晶晶的。

易禾心里叹了一声。

若不是陛下身上还穿着冕服,也是好端端一个仙客皮囊。

……

“陛下……”

易禾见司马策长久不言,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无事,一会儿朕就放你走了。”

“是。”

“喝不喝醒酒汤?”

易禾知道他有些微醺,也不仔细去思量他的话。

只答:“谢陛下,微臣今日没有饮酒。”

“是朕糊涂了。”

易禾不敢附和,只能不接这句。

她只知道陛下果然是喝醉了,明明自己说着没有饮酒,他还是将汤盅推了推。

“你近前来。”

易禾上前几步。

“再来。”

易禾又上前两步。

司马策见她矩行规步地样子,突然笑了:

“怎么,朕有这么骇人?”

易禾很少见到陛下露出笑脸。

是那种真正的没有顾及没有涵义的笑。

易禾回说:“依照宫规,臣子不能直视陛下,也不能离您太近……”

“你小小年纪,一口一个宫规官仪,这太常寺果真很能磋磨人。”

易禾略抬了头看过去,司马策脸上果真有些惋惜之色。

她忙解释:“陛下,微臣不小了,微臣只比陛下小四岁。”

司马策深深看着她。

“是不小了,只是有些事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