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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请帖易禾并未细看,今日在橙才提醒她,桓清源的饮宴安排在了紫金山上。

单程就要二十多里。

“她怎么不设在会稽山呢?我好去向陛下赐告,高低这半个月都不用上值了。”

在橙一边替她收拾衣裳雨具,一边劝道:“二十里而已,如果坐马车也经不起几鞭子,公子就是不想去,哪是嫌路远啊。”

易禾一下被在橙说中,心里实在烦得紧。

桓清源就罢了,这回受邀的势必还有她的闺中密友谢嘉儿。

再就是拂尘子、司马瞻。

这些只是她知道的,余下的还不知是敌是友。

心里又忆起白日里跟陛下那场龃龉,实在是想寻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怎么就不能平白无故生个病呐。

算了,装病也是行不通的,就算桓清源能信,桓锏也不会信。

倒像自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似的。

……

翌日一大早,她打着瞌睡被在橙从榻上拽起来。

闭着眼洗漱,由着在橙给她挽发披衣。

临上车前,还是惺忪着双眼。

“公子你好好赴宴,奴婢要去学堂了。”

易禾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嗯……晚上见。”

……

她本想在车里睡上一觉打发漫漫旅途,出了城却被马车颠得将将能坐稳。

偏去什么紫金山,紫金山到底有谁在啊……

她跑了瞌睡,就揭了帘子朝外探了探头。

周遭素土铺陈,秀木洒荫,矮草杂生,蓊郁吐花。

远处有几坡屏带,如百里翡翠,拂面是凉风习习,只觉暑气消遁。

有诚在外头问道:“公子,这一路上景致还不错吧?桓家女郎有心了。”

易禾落了帘子,仿佛是不错,如果没有后面一句就更好了。

……

等他们二人下车一瞧,山脚下已经停了四五辆车辇,显见是来迟了。

接下来要徒步上山,怕是脚底下不得闲。

回头看一眼有诚,背着她的一箱贽礼仍然走得虎虎生风。

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给桓清源备好了礼物。

珠宝玉石是没有,有也是陛下赏的,给不得人。

想着她擅丹青,就将之前存下的一块好砚和松烟墨锭给她装了来。

贵而不奢,应当不会唐突。

因着要在山中饮宴,她特意入乡随俗,也将发散了一半,穿了件轻易不上身的烟色宽衣。

脖子露便露吧,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

一路行来,见琅琊榆和青檀生在绝壁之上,旁逸斜出,姿态十分得意。

更不要说峭拔的山石和南坡的清泉。

听闻此间还有不少杜衡和紫楠,可惜她没有运气得见。

越往深处走,越发觉得不虚此行。

平日里同属下和朝臣们斗智斗勇,心力憔悴,乍然身处钟灵毓秀,竟然觉得浑身通泰,再无一处不妥帖。

只看选的这处地方,桓清源不愧是格高意远的名门闺秀。

……

格高意远的桓清源正在一处平阔之地迎她。

此处有两座亭子,后面还有一座礼庙,因为山路难行,如今已经废弃了。

看样子,饮宴就安置在此处。

易禾紧走几步,上前揖礼:“女郎久候,在下来迟了。”

桓清源也行了上礼,虽有些羞涩但也很是落落:“不敢,劳大人辛苦跋涉。”

……

果然是来迟了。

桌前已经坐了司马瞻、谢嘉儿,还有一个陛下口中的孽障拂尘子在庙前瞻仰。

她先告了礼,等着桓清源安排座次。

左上首坐着司马瞻,他右侧便是谢嘉儿。

易禾的眸光扫过谢嘉儿,便觉眼前一亮。

今日是薄纱襦裙,纤秾合度,眉眼奕奕,灼灼流光。

这比仙女也不差分毫。

再瞧了一眼她旁边的司马瞻,除了美貌只剩般配。

“大人落座吧。”

桓清源指了指司马瞻左侧的位子,十分周到地请她入席。

“我要坐此处。”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拂尘子便两步窜回席案。

随后将长袍摆缘一撩,依着司马瞻活色生香地坐了。

还颇挑衅地看了易禾一眼。

桓清源知他脾性,还当他二人有过节,只好同易禾歉意地笑笑:“若大人不嫌,就坐在此处吧。”

想是桓清源也知晓她定不愿同谢嘉儿邻座,那还剩下的两个位子,一个必得挨着拂尘子。

她实则不想,可是若当场拒绝,等同嫌隙。

也罢。

她落座颔首:“见过晋王殿下。”

司马瞻面色沉静,只道:“难得见大人轻装出行。”

拂尘子左右瞧了他们二人一眼,低声对易禾道:“你装不认识贫道也就罢了,怎么还跟司马瞻假意客套上了?”

自打上次在翟敏处一别,她与拂尘子已有月余没有见过。

不,即便是上次,他们也无别话。

再算上之前长生观一叙,她已经将他们二人不做私交奉为圭臬。

所以拂尘子这一番,倒叫她不知如何处置。

略一思忖,只道:“住持说笑了,晋王殿下贵为亲王,为臣者理应见礼,何来假意客套。”

“这话就说远了,你们好歹是一起密谋过打劫翟半仙的交情……”

易禾轻轻咳了一声,特意在席间问了一句。

“人可到齐了?”

拂尘子一脸颓然:“不然呢?你还想等谁?太极殿上的那位大孝子吗?”

桓清源见他嘴上说话没个罩,也忙出来打圆场。

“再没旁人了,今日只邀了几位挚友前来,清源在此多谢诸位赏脸。”

拂尘子面上一冷,只端了案前的酒盏饮了。

唉。

一个道士,一个皇家道观的住持,浆酒霍肉,戒律清规是半点没有的。

想必这几年他的酒量增进了不少,都敢当着众人一饮而尽了。

司马瞻不同他计较,几人也依次举了杯。

易禾一尝,竟是果酒。

……

谢嘉儿饮罢起身,将袖子挽了给桓清源布菜。

“今日清源做东,又是寿星,我先巴结你一回。”

她动作利索,笑容和煦,从无半点扭捏之态。

想来她跟桓清源应当是两个性情迥异的密友。

“那我便承你这份情,只是余下几位是否也劳你辛苦。”

谢嘉儿笑笑:“你这是存心使唤我,等我布完菜,怕是连口汤都不剩了。”

“本王不用,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