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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春日,京师一片碧色,桃红柳绿、莺啼鸟啭,街上行人的衣裳颜色也愈发鲜艳多姿。

自从先前万圣寿节,顺德公主一曲剑舞,京内新开的承平布庄便分外热闹,外面都传妃嫔公主身上的衣服全部出自承平布庄,也不见有锦衣卫四处稽查,可见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更是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即便不买也要来凑个热闹。

更何况这布庄不仅卖布,也有成衣。尤其是公主穿的神仙衣,都是现成的衣裳,这要是买了,四舍五入不就是和公主穿同样的衣裳吗?哪个小女儿家没有爱美之心,即便平日里穿不了,但买一套回去自娱自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承平布庄的衣裳十分便宜。

若非这布匹能看能摸,人们都要以为是什么以次充好的假货。虽然奢华富贵肯定和那些高门大户的布料不能相提并论,但颜色好看、价格便宜,如何不吸引人?

一时间,承平布庄的衣料布匹风靡京城,风光无量。

朱予焕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朱瞻基本人的政令也以宽松为主,民间原本小心谨慎的氛围也渐渐有所缓解,大家便纷纷追逐起了娱乐风潮。

尤其是朱瞻基也爱玩,什么赏灯、蹴鞠、马球等等娱乐活动层出不穷,但他的娱乐活动大多在宫内进行,巡边围猎也是为了边境稳定、体察民情,还时不时邀请群臣作乐,哪个大臣又敢说一句不,纷纷不吝赞美之词,写诗作文赞美圣恩。

如此也可见朱瞻基对于政治和把控朝臣的得心应手,而相较之下,顺德公主自剑舞贺寿之后,就渐渐低调下来,人们大都是从善堂、医馆等地听说过顺德公主的名号,而她本人却好像不怎么显露声名。

大臣们不敢公然谏上,朱予焕这个活靶子也突然低调,朝野上下端的是风平浪静。

东岳庙内,朱友桐有些百无聊赖地闲逛,姑且算是采风。只是她在这里待了半日,早就对这里看腻了,因此时不时地往正殿张望。

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宫,朱友桐可不想把时间全都浪费在寺庙里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殿内才出来一人,正是朱予焕。她穿了一身玉簪绿的杏花纹样比甲,露出酪黄的琵琶袖和合欢红的百迭裙摆,头发挽成了时下流行的蝴蝶髻,只戴着一支梨花流苏金簪,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的。

朱友桐见她总算出来,立刻奔了过去,撒娇道:“姐姐好了吗?”

朱予焕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好了,走吧。”

朱友桐见跟在她身边的韩桂兰手中捧着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朱予焕笑道:“是道长赠我的《常清静经》,我拿回宫中拜读一番。”

朱友桐本想要撇嘴,但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只好道:“那……那我们能走了吗?”

朱予焕摸摸她的头,笑道:“这就走,今日本来就只是简单参拜一番。”说罢,她又和里面的道长行了个礼,吓得对方急忙还礼。

虽然不知道朱予焕的身份,但看她的气度举止和身上的衣料首饰,便也知道她不是一般的高门大户,因此往来之间自然是毕恭毕敬。

姐妹二人一同出了道观,怀恩早就让人将马车赶了出来,见两人来了,开口道:“参拜过后女郎们想去哪里?”

朱予焕低头看向旁边的妹妹,道:“想去热闹的地方玩吗?”

朱友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兴奋地说道:“要!哪里热闹去哪里!”

朱予焕有些好笑,道:“那咱们先去茶坊附近,那边有市集,尽卖一些小玩意儿,还能给镇哥儿和钰哥儿带回去。”

朱友桐原本十分兴奋,但一听到朱予焕提起朱祁镇和朱祁钰,立刻有些不乐意,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姐姐不专心陪着我,怎么总是惦记着他们兄弟两个?”

听到她这么说,韩桂兰和怀恩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朱友桐看到他们两个强忍的笑容,不满地嘟囔道:“笑笑笑,把你们的大牙都笑掉!”

如此一来,怀恩和韩桂兰故作恐惧的样子,将笑容憋了回去。

朱予焕被他们逗笑,拉着朱友桐一同上了马车,这才伸手捋了捋她头顶的小鬏鬏,“姐姐以前出来,什么时候漏过嘉嘉的东西?兄弟姐妹自然是要一视同仁了。”

朱友桐知道姐姐说的有理,但还是忍不住嫌弃,道:“那以后他们出宫也得给我带宝贝回去才行。”

“等到他们两个长大,你也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了,还用他们帮你带东西?”

朱友桐这才明白过来,但听到“出宫”二字,她又有些说不出的忧伤,道:“姐姐,出宫是不是就代表着嫁人呢?”

朱予焕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对于公主来说是这样的,你看姑母们,如今都已经出宫嫁人,虽然也能回来,但肯定和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不一样呀。姐姐虽然有自己的公主府,但也几乎从不在宫外过夜。”

朱友桐听到这里,更觉难过,靠在朱予焕身边,嘟囔道:“姐姐也要和姑姑们一样嫁人吗?那以后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朱予焕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这才伸手点了点朱友桐的额头,道:“你个小丫头,心思还挺多,放心吧,姐姐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呢,就算到了也不会这么快就嫁人的。”

她知道自家爹活不长,换算下来,她到适婚年龄的时候,朱瞻基刚好驾崩,守孝也要个一到两年的,成婚自然只能再推迟一些。

朱友桐听完有些迷惑,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桐桐听奶奶说了,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要嫁人,不嫁人是违法乱俗的事情。”

在她心中,自家姐姐是这世界上最有道理的人,其次便是母亲胡善祥,再然后就是母亲和姐姐都敬畏爱重的奶奶张太后,至于其他人,那都要靠边站。

朱予焕看她这副纠结的样子,便道:“放心吧,姐姐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这段时间屡次前往道观寺院,无非就是为了安张太后的心,体现出自己的“不争”。而照旧给朱祁镇朱祁钰兄弟两个带东西,则是为了表明自己对两个弟弟还是一如往昔。至于朱予焕心中的小九九,那便是借此机会和刘渊然拉上关系,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朱瞻基的基本情况。

奶奶张太后是对朱予焕有欣赏栽培之意,但孰轻孰重、孰远孰近,以及这个国家最终到底该由谁来继承,年过半百的张老太太心里门儿清,所以不管谁再怎么受宠,都绝对不能越过皇太子去,这就是张太后的底线。

之前剑舞一事已经有些触及张太后的雷区,最近这段时间,朱予焕自然是安安生生的,来向自家奶奶表忠心。

亲爹迟早会死,但张太后身体好着呢,朱予焕就是想露尾巴,也得再等几年。

朱友桐不知道姐姐心中的所思所想,只是眨眨眼,道:“好像也对哦。”

孩子的心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朱予焕笑着道:“茶坊附近有时还有庙会,最是热闹,想不想去逛逛?兴许今日运气好能遇上呢。”

朱友桐听完很是向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闪着光,道:“我只听娘说过庙会,她都没去过几次呢,这下我就能替娘看热闹了。”

朱予焕捏捏她的小脸,道:“好,今日咱们逛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