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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才人一番话让朱瞻基豁然开朗,但想到胡善祥总不冷不热的样子,朱瞻基心中仍旧有些郁闷,便对宫女道:“皇后进去多久了?产房血腥,还是让产婆在里面待着,她出来歇息歇息。这样的小事,何劳她亲自进去,也不怕冲撞了。”

他的话刚说完,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又有宫人们刻意压低的激动呼声。

朱予焕眼睛一转,夸赞道:“这哭声好洪亮,想必弟弟妹妹的身体很健康呢。”

朱友桐早就等不住了,往里面凑了凑,开口问道:“娘,弟弟妹妹出生了吗?”

不一会儿,胡善祥便抱着个赤红的襁褓出来,她脸上还带着笑,见朱瞻基也在,不由怔了怔,这才向朱瞻基行礼,道:“妾身拜见陛下,贤妃为陛下诞下皇次子,是大喜。”

曹婕妤和赵才人闻言都站起来贺喜,纷纷上前去看皇次子,都笑着说这孩子真可爱,朱友桐更是在旁边蹦蹦跳跳,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

朱瞻基心中自然也十分欣喜,开口道:“恰好先前给镇哥儿取名的时候呈上来好几个待选的字,朕觉得‘钰’这个字就很不错,若是宗室中未有同名,不如就叫祁钰可好?”

曹婕妤和赵才人听完神情都有些怪异。

这拟字都是皇长子用过的,虽说两位皇子年龄相差不多,可也不能这么敷衍吧……皇长子可是挑了三个月才定下名字的,怎么到了皇次子这里就这样的草率?

反而是胡善祥并不在意,她轻轻地拍了拍皇次子的后背,温声道:“祁钰,祁钰……喜欢陛下给你取的名字吗?”

皇次子还是个孩子,哪里明白这些,只是在襁褓中扭动了两下,还吹了个口水泡泡出来,逗得胡善祥轻笑出声。

朱瞻基见她这样,仿佛皇次子是她亲生的一般,不由愣了愣。

胡善祥并非不能生育,只是朱瞻基不愿让她诞下皇子,所以鲜少和胡善祥过夜。如今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想必胡善祥也很寂寥。

胡善祥不知道朱瞻基心中想法,见孩子哭累了,胡善祥莞尔一笑,叫乳母抱去喂养,对朱瞻基道:“钰,珍宝也,亦有坚金之意1,这名字很好,妾身代贤妃和钰儿谢过陛下。”

朱予焕看出她很喜欢这个字,也道:“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2,是为坚刚不可夺其志3。爹爹果然对二弟弟寄望深厚。”

她就不信了,高帽戴上,朱瞻基还好意思强行带走朱祁钰不成?就算他乐意,张太后大概率也不会同意,最多为了一视同仁,将两个孩子一起养在仁寿宫。

被朱予焕臭捧一番,朱瞻基原本想着将朱祁钰送到太后那里抚育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待到乳母喂饱皇次子之后道:“将钰儿抱来给朕瞧瞧。”

胡善祥从乳母怀中接过朱祁钰,送到朱瞻基面前,见他抱孩子的姿势还有些生疏,便扶着朱瞻基的手臂,道:“陛下手臂抬高一些,这样钰儿也舒服一些。”

刚出生的小孩子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都丑得如出一辙。朱瞻基瞥了一眼胡善祥,见她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神情,心情复杂,忽地开口问道:“皇后愿不愿意抚养皇次子?”

胡善祥没想到朱瞻基竟然会问这个,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贤妃初为人母,钰儿是她拼命生下的孩子,妾身又怎么能随意夺走呢?”

朱瞻基本是想看看胡善祥会不会有欣喜的神情,但话问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皇长子继位的,其一是未来以此保下孙贵妃的性命,其二便是这样也能避免皇子之间夺储的争端。

若是皇后成了皇次子的养母,便是无形之中抬高了皇次子的身份,于未来继承大统的皇长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见胡善祥不应,朱瞻基便也借坡下驴,道:“皇后说的是。”

胡善祥见状开口道:“妾身想恳请陛下将皇次子留在贤妃身边抚育长大,贤妃平日里同贵妃一起助我协理六宫,对上恭敬,对下宽和,这样贤德的妃子,自然也会是个好母亲,不是吗?”

朱瞻基一噎,但张太后本意确实也没有要抚养皇次子的意思,目的便是不希望皇长子跟着孙贵妃长大,她本人对吴妙素不仅没有意见,甚至很喜欢,何必要像对待贵妃那样对待贤妃。再说两位皇子都是庶子,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皇次子都不必考虑继承大统的事情,养在庶母身边又有何妨呢?

更何况皇后这样恳求,旁边的妃嫔也都瞧着,朱瞻基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道:“朕本想着将钰儿如镇儿一般送到太后身边抚养,若是贤妃不愿,那便算了。”

胡善祥思索片刻,道:“到底贤妃是钰儿的亲生母亲,待到她身体恢复了再说吧,如今便先养在贤妃身边,妾身再去打探娘的意思,陛下觉得可好?”

朱瞻基知道张太后精力有限,大抵是不会同意在仁寿宫多养一位皇子的,但既然皇后已经这么说了,他便也应了下来,道:“如此甚好。”他看着怀里的皇次子,到底是连着收获两个儿子的欣喜涌上心头,抱着皇次子又逗又哄。

朱予焕见他们没什么话说,瞥了一眼产房,见无人在意,便自己进去了。

宫人为吴妙素收拾干净身体,刚刚摆了佛手柑等瓜果,是以产房内还有一股血腥味儿。

朱予焕看神氏守着虚弱的吴妙素,不免心生怜意,走到吴妙素身边,拿起帕子为她擦汗。

神氏见皇次子出生之后,众人都围着皇次子转,心中难免为女儿感到不平,又见朱予焕进来为吴妙素擦汗,更觉朱予焕待吴妙素确实很好,感动道:“多谢皇后娘娘和公主挂念着娘娘……”

朱予焕嘘了一声,见吴妙素还昏睡着,这才轻声道:“夫人别急,徐夫人呢?”

“亲自盯着宫人给娘娘去煎药了,说是让娘娘喝了补补身体。”

朱予焕了然地点点头,见吴妙素悠悠转醒,朱予焕这才笑着说道:“妙素,你辛苦了。”

吴妙素轻轻摇头,忽然想什么,问道:“那孩子……”

“是皇次子,爹爹取名‘钰’,以后要叫二哥儿钰儿了。”

吴妙素闻言眼前一亮,伸手拉住朱予焕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以后皇次子便是公主的弟弟、娘娘的儿子。”

朱予焕在她脸上看出一种解脱的意味,像是结束了一场漫长的表演,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一般。

朱予焕怜惜地拍了拍吴妙素的手,轻声道:“抱歉。”

对于吴妙素来说,这一切的荣华富贵都是将她的人生都围困于宫中的牢笼,哪怕是亲生的儿子,也不过是徒增牵绊。

吴妙素明白朱予焕的言外之意,只是握住朱予焕的手,低低道:“姑姑、娘娘和公主对我家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只好让哥儿同我一起报恩了。”

朱予焕也用力回握她的手,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钰哥儿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姐弟两个还分什么彼此?”

吴妙素泪眼盈盈,道:“谢谢公主……”

朱予焕宽慰地摩挲着她的手指,随后起身对屋外的宫人道:“吴娘娘醒了,让乳母将哥儿抱进来给吴娘娘瞧瞧。”

宫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将朱祁钰抱了进来,吴妙素真见着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心里软绵绵的,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又哽咽道:“公主这样喜欢你,我还当你生得多可爱呢,怎么像个红彤彤的猴儿一样……?”

朱祁钰听不懂母亲的话,只是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便啊啊叫了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刚进来的朱瞻基和胡善祥都笑了起来,就是朱友桐也捂着嘴偷笑,又得意地解释道:“吴娘娘不知道了吧,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慢慢就长得像大白馒头了。”

吴妙素面露羞赧,道:“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

朱瞻基见她已经是慈母模样,更有些怜惜,便松口道:“皇后也不必再去问太后了,贤妃母子两个感情好,以后钰儿便养在你的身边吧。”他见吴妙素要起身谢恩,牵起胡善祥的手,道:“你刚刚生产,就不要起身了,这都是皇后为你们两个求来的。”

吴妙素和胡善祥对视一眼,见胡善祥温柔地望着自己,更觉不好意思,轻轻道:“妾身多谢皇后娘娘。”

胡善祥也为吴妙素高兴,便未曾挣脱朱瞻基的手,只是冲着她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