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年的初春,地处胶东半岛西南的吕县,正笼罩在沉重的战争阴霾之下,到处弥漫着肃杀之气。
春风中夹杂着硝烟的味道,还有城墙外,大地上新翻泥土的微微腥气,内外都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远处,吕县西面的沐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俨然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周品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北面地形,神色凝重。
他正指挥驻守吕县的主力旅,全力以赴。
数千士兵和民夫经过数日的紧张忙碌,城外的防线已经初具规模,四周散布着隐蔽的壕沟、掩体和临时炮位。
其中,最为关键的城北阵地,士兵们正热火朝天地修筑工事。
一道道壕沟蜿蜒着切割开红黄色的大地,沙袋和木桩构成了临时掩体。
而迫击炮,则被隐蔽在土堆后,炮口的方向已经校准,战防炮的位置也已固定,掩体正被伪装成天然起伏的地形。
“快,把这些沙袋堆得再高一点!壕沟口的伪装也要做好,别让鬼子的侦察机一眼看穿了!”
国军中的一名排长朝着这部下喊道,随后亲自动手,将一袋沙土扛上了壕沟。
而在城内,气氛更为紧张。
百姓们中的老弱妇孺早已撤离了,只剩下青壮年留在城中,协助士兵修筑巷战工事。
巷战的布置正有条不紊地推进。民夫和士兵们分成不同小组,将每一条街道都用沙袋、木板、砖石加固成临时堡垒。
他们有的在巷道交叉口堆砌沙袋,有的在屋顶搭建狙击点,还有一些人在用木板和砖块堵住部分道路,设置障碍。
不到两天,吕县城内,大大小小的巷道中,就布满了交叉火力点。
城北的路口,一个年轻的学生抱着一卷手画的图纸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递给工事指挥的军官:
“这是我画的街区地图,已经把狙击点和火力交叉点都标注了。”
那个军官接过图纸,拍了拍学生的肩膀道:
“好小子,有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帮忙,我们这巷战布置更靠谱了!”
那个学生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当即对军官笑着道:
“我看报纸上说了,‘新一军’打仗超猛的,俺虽然不是军人,但也不能落后!
周师长说我们要全部行动起来,抗战是全国人民的事情,我们一定能守住吕县,打跑鬼子!”
“说得好!”军官拍拍学生的肩膀,笑道:
“咱们华夏有你们这些勇敢的学生,一定能打赢小鬼子!”
周品领兵入驻后,随即开始了战前动员。
吕县的许多学生和知识分子,都自发加入了工事的修筑行动中,有些甚至亲自绘制地形图,为巷战提供支援。
而那些没学过相关课程,不懂绘图的年轻学生们,则是加入了施工队伍。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士兵们的议论声中,也流露着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期待和担忧。
“你们听说了吗?鬼子这次来的是第五师团,那可是号称精锐中的精锐啊!”一个新兵低声说道。
“精锐又怎么样?松江战场上,不也都是精锐?陈长官还不是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旁边一个老兵笑着说。
“就是,鬼子的精锐没什么可怕的……”
……
……
周品巡视城内,看到这一幕幕,心中感慨万千。
战火逼近,吕县的百姓没有一人退缩,城内的青壮年,甚至是儿童,都主动要投身其中。
但吕县陈望并不打算死守,他们自然是不能留下的,甚至那些青壮和学生,在开战前,也要送走。
要知道,吕县地势虽然独特,三面丘陵环绕,东面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水深流急,宛如一道天然屏障,但根本算不上易守难攻。
而且,若是日军突破了他的防线,城内军队的撤退,便会变得极为困难。
“胶东这一带,多丘陵少平原,吕县东边的这条河又宽又深,是个不错的防线依托。”
周品低声对身旁的参谋长说道:
“但日军若用炮击逼退我们,直接涉河,就会非常麻烦。”
“军长放心。”
参谋长李卫轻轻一笑,指着地图说:
“兄弟们已经在东面的河流两岸挖好了掩体,能有效阻击日军试图强渡的先头部队。
而且,城墙外的防御阵地已经初步建成,虽然不能久守,但能给日军造成足够的麻烦。”
周品点点头,握着望远镜的手却稍稍收紧。
他不是不信任部署,而是在胡琏的分析后,了解到了眼前敌人的棘手。
日军第五师团的板垣征四郎,名声在外,以冒进和疯狂着称。
这样的人,最容易犯错误,但也最难对付。
“军长,城内外,咱们已经构筑了三道防线,但时间仓促,最外层的阵地只能保证撑上一天。
城墙和城内的两道工事都比较简陋,需要士兵拼死防守才能稳住。”
李卫站在桌前,语气低沉而认真地继续汇报道。
“只要能撑住一天就够了。”
周品点点头,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扫向指挥所里的其他参谋,道: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诱敌深入,让日军的主力踏进我们布下的陷阱。
至于城墙,同样只要能守住一天,那就大功告成。”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城内的巷战布置。外面阵地的工事再坚固,也只是给日军看的,他们很快会突破。
我们真正的杀手锏在城内,巷战布置必须尽一切努力,宁可减少城外的投入,也要确保城内的火力点、掩体和阻击线到位。”
“军长放心。”
周品话音刚落,负责城内防御工事的参谋当即抬手汇报道:
“城内的巷战布置已经差不多完成,只要咱们到时候撤退得当,定能在小鬼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伏击和反击。”
“嗯,说到点子上了。”
周品点点头道:
“到时候,最关键的就是撤退时机,一定要掐得准。
若撤得太早,鬼子必然警觉;若撤得太晚,就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我们的目标是把日军拖进城,形成短暂对峙,为军长的两翼突击争取时间,其他事情,都必须要为这个服务。”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跑进一个参谋,带来了侦察兵从前线带回的最新敌情。
“军长,日军已经从维县出发,先头部队正在迅速开进。
他们行军速度很快,看样子重炮和坦克都没带上,只有轻装部队在前进。”
周品闻言,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果然是板垣征四郎的风格,大胆冒进。
他们以为吕县的守军不过是小股部队,只需要一次猛攻就能突破。”
“这是好事!”李卫应声道:
“越是这样,我们的诱敌计划越容易奏效。”
“别高兴得太早。”
周品摆摆手,语气低沉道:
“板垣是个疯子,但也是个疯得很聪明的人。他虽然轻敌,但绝不会没有准备。
我们必须守住吕县两天,而且得守得时间恰到好处,既不能让他们起疑心,也不能太难打。”
说罢,他转向李卫,指着地图再一次强调道:
“按照军长的要求部署防守,城外阵地,守一天时间;城墙再撑一天。
最关键的是巷战,我们要让敌军以为已经占据主动,却在巷战中被拖住脚步,等到两翼夹击时,他们才会彻底崩溃。”
李卫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和一众参谋,转身去传达命令。
周品则静静地站在地图前,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每一步可能的变化。
就在这时,指挥所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指挥部内,几个站岗的士兵仰头望向天空,惊慌大喊道:
“侦察机,鬼子侦察机!”
周品当即抬头望向天空,果然看到了几架日军侦察机正从东面快速逼近,银灰色的机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城外,一架日军侦察机正从东面快速飞来,低空掠过阵地,机枪的扫射声随即响起。
“隐蔽!所有人注意隐蔽!”阵地上的军官们大喊道。
机枪的扫射声已经响起,密集的子弹打在城外的防御阵地上,激起一片片尘土。
刹那间,不少原本正在挖掘壕沟,修筑工事的士兵和民夫四散躲避,沙土被子弹激起,炸出一个个小土坑。
“快!所有人注意隐蔽!”阵地上的军官大声吼道。
而城内的周品,则是迅速转身,对身旁的参谋命令道:
“通知战防炮组,马上开火反击!”
很快,城外早已经部署完毕的战防炮连,立刻行动起来,炮手们冷静地操作着,调整角度,将炮口对准天空中的侦察机,每一步都干净利落。
“目标:高度七百米,方向东偏北30度,开火!”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声,数十发炮弹接连掠过天空,与日军的侦察机擦肩而过。
日军侦察机见状,急忙拉升高度,不敢继续低空盘旋,在简单拍摄了侦察照片后,便仓皇撤退了。
而随着日军侦察机的撤退,阵地上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阵地的修筑,很快继续。
随着夕阳西下,吕县的天空渐渐染上一层血红色。
但国军的士兵们,依旧在继续修筑阵地,城内的街道上,士兵和学生,民夫们,相互鼓舞。
夜风吹过,吕县内外,传来了隐约的军歌声。
那是士兵们在互相鼓励,也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蓄力。
“中华男儿血,应当洒在边疆上。
飞机我不睬,大炮我不慌。
我抱正义来抵抗!枪口对好,子弹进膛。
冲!冲出山海关,雪我国耻在沈阳。
……
……”
周品听到歌声,不由得跟着吟唱起来,拳头握紧,心中暗自道:
“板垣四郎,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精锐师团,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