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看到女子的那一刻，王岩的心跳陡然加速，下意识地微微回首，侧眸不看。
纵然是修行九印之一元心印的他，这一刻都有些无法控制情绪。
百年的情感交织，似是尽数迸发。
一时之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初入江湖的岁月！
这一瞬间，王岩的心中多了几分不安和青涩。
似是在此刻，他已然不是那个名震东海的“五行天剑”，而是昔年蓝星之上的一介学子。
实际上，他的心中一直存着秘密。
因为东皇之血相融于法身的缘故，在远遁妖族星域之后，他依旧能够感应到小凤凰九灵的方位，更是能够与她彼此时刻联络！
纵然相隔亿万星海，依旧能够讨论修行之事，分享旅途之中的见闻。
以及，自己“冒充”人族在大唐万里山河之间的游历体验。
时光之中，他和九灵渐渐多了几分暧昧和情愫。
在多年的酝酿之中，这份情谊无有被挥剑斩却，反而更是浓郁。
因此，在一个月满之夜，他和小凤凰私定了众生！
这是他一直隐瞒于心中，不曾告知于任何人的隐秘。
“你怎么来了？”
淡漠的话语响起，王岩的神情变得无比复杂，落寞而叹息。
回归人间之后，他尝试着将真实的身份告知于九灵。
谁曾想到，彼时正是东海动荡之际，万妖如潮涌，席卷江海，呼啸大唐边境。
初证地仙，意气风发的他仗剑入东海，一剑诛绝东海万里妖潮！
更是孤身入汪洋，转战十万里，将无尽妖族，四方妖族殿堂，尽数诛绝！
他以五行之力布诛仙之阵，纵横三十万妖域无敌，以地仙初境剑斩圆满，扬名于东海。
故此，才有了“五行天剑”的名号！
可是，他没有想到，彼时的九灵居然忽然离家，踏足人族世界！
更是在东海深处，见到仗剑屠尽万妖的自己！
无论是杀戮同族的血仇，还是隐瞒身份的欺瞒，都让彼时的九灵无比憎恨。
故此，她选择了挥剑斩却情缘，回归妖族星域，口称再无瓜葛！
他尝试着远遁星海，去寻觅九灵。
但此后，便是灾劫降世，世道动乱，人心惶惶，人皇尝试执掌封神之权。
那时的人皇令，也因为诸多原因和大神通者的斗法而失去了信号。
待到一切回归正常，他尝试着道歉和解释时，已然无法联系上九灵！
他只道是天意如此，落寞之后，便是归于苦修之间。
一晃至今，已然近乎于百载！
他完全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再相逢！
“怎的如此凑巧，今日恰好是她在此。我是感到幸运，还是该感到悲伤呢？”王岩的神情变幻莫测，似有万般情绪交织，无比复杂。
察觉到两道气息降临，九灵轻轻抬首，望向了远方。
这一刻，她恰好与王岩四目交汇。
九灵的晶莹眼眸之间波光闪烁，涟漪泛起，诸多光影浮现。
而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意，淡漠而平静地看向了那位造化境大神通者，轻声道：“灵儿参见狮王伯伯。不知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嗯？
被称呼为“狮王”的存在，祂似是察觉到了此间的诡异，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微妙。
祂怪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道：“灵儿，你可认识这位人族公子？”
“哼！我怎么会认识他？我是妖族，他是人族，天各一方，如何能够相识？”九灵美眸微凝，瞥了眼王岩，轻咬红唇，冷声开口。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尔等是相熟之辈呢。毕竟，看你们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很多。”狮王呵呵一笑，缓声道：“灵儿，去通报妖皇吧。”
言语间，祂看向了王岩，颇为认真地道：“这位是玉虚宫掌教原始大天尊陈休的亲传高徒！今日奉大天尊之命，前来拜访妖皇娘娘，你速去通报一二吧。”
原始大天尊陈休的亲传弟子........
九灵微微颔首，俏脸之上神情依旧，仿佛万古不化的冰寒。
她径直转身，颇为淡然地踏入了妖皇殿。
望着远去的身影，王岩想着说出些什么，以缓解内心的不安和动荡。
但一切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是唯有一声叹息响起。
无奈和怅然更胜过往昔。
呵——
狮王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深意般道：“小子，灵儿这姑娘很好哄的。”
这时，九灵缓步走出了殿堂，轻声道：“狮王伯伯，娘娘让我带他入殿。”
“好。”狮王微微颔首，径直转身远去。
此刻，偌大的空间，唯有九灵和王岩存在。
“跟我走吧。”
九灵淡漠开口，目光古井。
行走于身后，望着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王岩欲言又止，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感受着那万古冰山般的寒意，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一路灯火之中，两人一前一后而行，无比沉默，无比压抑。
静谧的殿堂间，唯有脚步回荡。
不知不觉间，王岩的身影微微一顿。
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垂落的珠帘。
隐约之间，透出一道朦胧的身影。
沉溺于往昔之间，不知何时，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妖皇的殿堂之前！
王岩猛地苏醒，双手抱拳，无比庄重地行礼道：“晚辈王岩，今日奉师尊之命，拜见妖皇陛下。”
高渺而柔和之语响起，恍若春风细雨，轻抚人心。
“无须多礼。原始天尊派遣你到此，所为何事？”
王岩轻轻取出信笺，双手呈上，毕恭毕敬般道：“这是师尊嘱咐晚辈交付于娘娘的书信，是为老师亲笔撰写，还是娘娘过目。”
信笺无风自起，飞入了重重珠帘，落在了妖皇的手中。
这一刻，王岩的心中也十分忐忑。
妖皇柔和地打开了书信，轻轻一笑，似是有所预料般柔声道：“你叫王岩，是吧？”
“弟子在。不知娘娘有何吩咐？”王岩连忙抱拳上前，无比恭敬。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小事。虽然是为长辈之言，但我觉得还是需要问一问你们的意见。”妖皇轻轻一笑，无比温和地看向了九灵：“九灵，你觉得这位公子如何？”
啊？
九灵的俏脸微微变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王岩也是愣住了。
他不明白妖皇的意思！
“娘，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九灵不明白！”
九灵咬着红唇，轻声开口。
妖皇浅笑着道：“玉虚宫的那位陈道友说王岩这位弟子很好，也很敬重长辈！师长如父，今日他就以长辈的身份，代替自家弟子向我妖族提亲，求取九灵，以彰人族和妖族的秦晋之好！”
什么？
脱口而出的不仅是王岩，还有一旁满面冰霜的九灵。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玉虚宫原始大天尊，诸天万界最强的造化境存在，当世的人皇，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居然会做出这般荒唐事！
祂老人家郑重其事地亲笔撰书，派人送书信到妖皇殿，为的居然是这般人间小事！
“这.......”
一时之间，哪怕是王岩，都愣住了。
对于他而言，这确实是关乎一生的大事。
但在师尊这般屹立于诸天万界之上的存在，这不过是梦幻泡影，须臾刹那。
但是，祂居然如此关心自己！
这一刻，王岩的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言语。
“九灵，你的意见呢？”
妖皇淡笑着问道。
九灵轻咬红唇，似是羞涩，似是不知所措。
二者皆为天仙，一为先天五德凤凰，妖族小圣之女，妖皇殿的侍者，一为人族剑仙，玉虚宫原始大天尊首徒，近乎于门当户对。
如今，妖皇娘娘既然开了金口，但定然是允许的。
难怪，今日会如此巧合，恰好相遇。
王岩的心中无比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九灵，不知是在期待，还是在恐惧。
此刻的他，再无昔日的宗师风范，无比忐忑，无比惶恐。
羞涩之后，九灵的脸色变幻颇多。
她的心中在这一刻多了几分不满和冲动，颇为倔强地抬起了头。
自己的道侣应该由自己决定！
倘若任由两位大人物定夺，那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她正想着开口之际，耳畔却是响起了熟悉的话语。
只见王岩缓步上前，神情认真而坚定，无比诚恳地拱手行礼道：“娘娘，此事不妥！此番婚约，晚辈此前并无知晓，也不明白九灵姑娘的真正意愿。倘若她不愿下嫁，还请娘娘一定不要勉强！一切后果，我愿意背负和承担。至于师尊，我会回去陈明一切，倘若师尊有责，我愿意一力承担，绝无怨言！还请娘娘一定允许！”
听闻此言，九灵的心中有着诸多念头浮现。
她侧身看向了王岩，似是重新认识了她一般，只是此刻的美眸之间少了几分冰霜与寒冷、
妖皇依旧话语轻柔，笑容依旧：“所以，你的意思是，倘若九灵愿意的话，你也是千肯万愿？”
说着，祂看向了九灵，“你怎么看呢？”
这话一出，王岩修炼多年的剑仙心境近乎于崩溃。
再无无法保持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
他的脸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下意识地侧过头，却是正好对上了九灵那羞涩而绯红的脸颊。
“呼——”
王岩缓缓吐息，心意坚决。
他如昔日出剑般坚定无比地道：“回禀娘娘的话，晚辈不愿违背心意！当初已经错过，今日不愿再度错过！！我的心中，却是千肯万愿.......”
越是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最终细弱蚊蝇。
但还是明确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九灵闻言，顿时面有羞涩之意，缓缓低首。
往昔的惊喜，曾经的记忆，这么多年的幽怨以及恼恨，皆是于心中泛起。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是如何回答。
于层层珠帘之后，妖皇的眸子看向了九灵：“九灵，你怎么想的？此事断然不会勉强于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吧！”
王岩当即看向了九灵，神情忐忑而不安。
他的眸间有着期待，有着惶恐，有着畏惧，也有着紧张，五指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长剑，心脏跃动到了极致。
九灵念头诸多，一时之间分不出是恨意还是惊喜。
许久之后，她看了王岩一眼，抬起臻首，果决而冰寒地道：“既然原始天尊陈休都亲自为他提亲了，我还能拒绝不成？更何况，此事关乎妖族和人族的盟约，我又怎么会视大义而不顾.........”
“看来，你也是心中愿意的。”妖皇何等存在人，如何会被九灵那自欺欺人的话语所欺瞒。
祂轻声开口，话语间的笑意更浓。
闻言，九灵脸颊绯红，似是江火，羞涩无比地想要转身离开。
王岩下意识地牵住了她，只觉得手中滚烫，心中明亮，
他望着眼前的佳人，望着那绯红的脸庞，望着那羞涩的眼眸，他忽然想到了往昔，想到了曾经的岁月。
当年那个踏足轮回，在一方又一方天地之间穿行，命运为神明主宰，身为轮回者的自己，在名为“兰若寺”的洞天世界穿行，偶遇了化身为日月神教教主的师尊。
在轮回的试探之间，师尊踏足于自己所在的世界，改变了天地，变幻了人间，也彻底更改了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王岩忽然笑出了声，双眸之间泪光滑落。
昔年兰若寺之间，小心翼翼的自己，看到师尊披着大衣，独坐火堆盘的字，又哪里会想到能够这般的未来呢？
命运，真是奇妙啊！
.........
海外仙岛，云海之间。
当世九天玄女的顾言正吞吐着天地之力，恢复着自己的修为。
忽地，祂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眸，看向了虚空深处。
无尽的波光涌动，虚幻的长河漂流而下。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定格。
在那光辉之间，祂看到了一尊熟悉的身影！
“拜见陛下！”
顾言起身行礼，神情变幻。
居然祂昔日的主上——天帝！
天帝无比平静地道：“你替我跑一趟妖皇殿吧。”
“终末大劫将至，证道古老的机会即将来临！于此关键之时，我想知道这一位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