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华笑嘻嘻,指了指远处,“那就是咱们心心念念的帝京了。”
长安未必好,但却好过了流亡。
蒋时旭盯着远处看,“那就是帝京?”
“是啊,多大啊,据说朱雀街上可以容纳十五里辆马车并驾齐驱,多恢弘多辉煌啊。”
蒋时旭不说话了,沉溺在了美好的幻想里。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在外面住店的晚上了。
才睡下,蒋明富就因水土不服开始拉肚子。
看蒋明富许久不回来,周琼华也感觉奇怪,下楼去看,蒋明富急匆匆从茅房内出来,拉的他手软脚软险乎瘫痪了,周琼华急忙去搀扶,“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啊?”
“吃坏肚子罢了,不要紧的。”
两人准备回客栈去。
但就在此刻,两人却看到远处巷道乃掠过一条黑影,两人都感觉好奇,蹊跷道:“这半夜三更的,怎么还有人在?”
“大约也是和我一般上茅厕的吧。”
但周琼华却不这么认为,“怕不是打家劫舍的?”
好奇心之下,两人急急忙忙朝那人而去。
靠近帝京,的确和穷乡僻壤不同,即便是上夜了,但这里依旧人多势众,半夜三更各处闲逛的多了去了,众人三五成群,红男绿女在看花灯,对护城河里头的花房指指点点。
一种奢靡的感觉扑面而来,两人进入巷道,却早不见了黑衣人。
“卖簪子,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簪子,黄杨木的,黑桃木的,还有蓝田玉做的,物美价廉咯。”
一个男子破锣一般的嗓音响遏行云。
很快摊贩对面就包围了一群人,大家挑三拣四,明明簪子的确物美价廉并且款式多多,但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似乎习惯了挑剔。
有人抓了簪子看看,丢下就走。
有人却臧否两句,“就这簪子?还不如去年姐夫送我的呢,那工艺复杂,满工的,都是景泰蓝。”
“多少钱啊?”
“短的三文,长的六文,最低价了,姑娘。”
“不买,难看。”
几个女孩呼啸而来,又呼啸离开。
那掌柜的也是好脾气,即便是人家将自己的东西弄的乱七八糟,他依旧笑脸迎人,将狼藉一片的簪子放了回去。
此刻,蒋明富和周琼华人就到了。
周琼华也是女人,自是喜欢极了,抓了这个看也感觉好,丢开这个看那个也感觉爱不释手,最主要吸引她的乃是低廉的价格精致的制作,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果真六文就能买下?”
“夫人,您是懂行情的,这的确已是最低价了,您也好歹让我赚点儿吧,我们做买卖的辛苦极了。”
那掌柜露出苦瓜脸,“罢了罢了,再少一文钱,就五文,如何呢?”
“也好。”
五文钱成交了。
周琼华开心极了,犹如热恋中的少女,看妻子喜笑颜开,蒋明富凑近,将那簪子别在了周琼华的发髻上,“如今咱们也是上等人了,咱们以后还要在帝京好好生活。”
“是,夫君。”
周琼华感动不已。
这母老虎忽而变成了小白兔,柔情似水的进入了蒋明富的怀抱,蒋明富吃惊,甚至于不敢抱她。
但心头却窃喜,暗忖“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才到帝京人就变了。
得了簪子,沾沾自喜的周琼华准备回去。
“咱们到这里,以后勤勤恳恳生活,好好赚钱,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将来我就算是做挑粪的,也要你们娘儿俩好好生活。”
“你这是哪里话啊,咱们能做的多了去了。”
但床头金尽,已是寅吃卯粮,这也是让蒋明富和周琼华担心的。
那蒋时旭硬生生被他们培养成了什么都不会做的二世祖,但两人却浑然不觉,此刻夜深人静,两人准备回客栈,才走了一半路,两人忽而听到有人呻吟。
这可奇了怪了。
在这人迹罕至的巷道内,是什么人在呻吟呢?
“有人?”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紧跟着周琼华回头,循声去寻,果不其然在旁边一个竹筐内就看到了一个惨兮兮半死不活的男子。
男子闭着眼睛,胸口有血液,看得出他受伤了。
两人本准备离开,都知晓此事非比寻常。
“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就是了。”
周琼华向来胆小怕事,转身就要走,但他们的脚步声却刺激到了躲避在框子内的男子,“夫人,老爷,求你们行行好救命吧,我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周琼华不理不睬。
蒋明富非但没有留下,反而还加快了脚步。
但背后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却更痛苦了,“夫人,我给你们金银珠宝,你们救命吧,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那声音痛苦极了。
蒋明富回头,好奇的看向远处。
周琼华一言不发。
须臾,两人不约而同走到了竹编筐内。
这竹编筐是隔壁肉店屠夫用来装猪下水的,到了晚上回将竹编筐放在屋檐下,此刻,里头躺了个奄奄一息的男子。
此人穿夜行衣,手中握着一把带着血的峨眉刺,一看就知道是江洋大盗。
而当周琼华确认这人身份以后,心头暗暗叫苦,这还没到长安呢,怎么就招惹到了这晦气,此人身上一定背负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人命案子。
将来这要调查起来,自己可能还有包庇的嫌疑呢。
“救命。”
“救命啊。”
那人几乎在痛苦的嘶吼,周琼华看看那人,“你可是盗匪?”
“我是,夫人,我是,如今你救命,我给你银子,要多少就有多少。”左耳后显然是信口开河了,周琼华看看那人,压抑着原始的恐惧,“我也不是说不能救命,但你究竟能给我什么呢?”
“这个,这个给你,如何?”
那人丢下峨眉刺,将一个玉扳指送到了两人面前。
那玉扳指纯澈莹润,就算是不识货的门外汉一看都知道此物价值连城,“如何,如何啊?但求夫人和老爷大发慈悲,我还有很多东西感谢您呢。”
说到这里,那人缓慢从胸口掏出一张湿漉漉血糊糊的银票,面额足足有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