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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程剑眉蹙紧,俯身想将应惜拉起,可她像是吓得没了魂,死死抱住明程的小腿哆嗦。

方才梦见的场景历历在目,獠牙与猩红瞳孔在她眼中闪过,应惜失了神一般跌坐在雪地里,牙关颤抖着小声嗫嚅。

“蛇……大蛇……”

晏望星蹲下身体,周身散发出微弱灵力,张开双臂将她虚虚环住,放轻声音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的……这只是个梦……”

灵韵之气逐渐蔓延,应惜获救般将他抱紧,泪珠从眼尾快速滚落,洇湿了晏望星肩上雪白柔软的裘毛。

她张嘴大力呼吸,失神的瞳孔逐渐聚焦,身体是应激过后的剧烈颤抖。

游修时若有所感,悄悄转头,看了站在晏望星身后的路沉生一眼。

寒意彻骨。

他深灰的瞳仁霎时猛缩,一个闪身离了路沉生足有二十米远。

周遭踩雪声咯吱轻响,尚正言想了良久,终是紧闭双眼,像是要将命给豁出去。

他喉间发涩,艰难开口:“路师弟,深呼吸。”

游修时:“……”

明程:“……”

叶连华:“……”

路沉生扯了扯唇角。

他垂下眸子,漆黑眼神从应惜脸上一掠而过,随后死死盯住她环住晏望星肩上的手。

耳畔的脚步声渐近,晏望星被抱离应惜身边。

他偏头看向身后的路沉生,再转眼看着应惜面上已经缓过来的脸色,终是松出一口气。

没等他将他这口气舒完,身上披着的大氅便被路沉生怀里扯了下来。

晏望星怔愣眨眼,转瞬间便被一件玄黑长袍重新罩住。

路沉生直接将醋吃到众人脸上,俯身埋进晏望星的颈窝,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尚正言:“……”

这人是在委屈吗?

他不明所以,回头看向在二十米开外堆雪人的游修时,说道:“你又是在干什么?”

叶连华看着这几人,不禁痛心疾首,分外想念大徒弟和二徒弟。

他俯身将四肢虚软的应惜拉起,开口道:“缓过来了就回去休息吧。”

天色越发黑暗,弯月也尽数隐入了厚重云层。

应惜跌撞着站起身,嘴唇苍白,艰难般说道:“花妖……花妖对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数双视线全看向她。

“花妖说……龙在他身下埋了东西,”应惜双眼发直,唇瓣张合吐出几个字,“是一条黑蟒……”

“要我们……要把他挖出来……”

这番话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明程听得直皱眉头:“所以说,公主府里不仅有妖,下面还埋了尸?”

尚正言面带怜悯地看向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谁知道呢,你还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

晏望星:“……”

游修时:“……”

好一个杀人诛心。

明程无语般笑出了声:“我娘说,当年建府时,大同国师在此地潜心观测了数年之久,断言此地风水极佳,龙脉隐现。”

“于是圣上特建公主府于此,以承天泽……”

游修时讪讪笑了一声:“常言道术业有专攻,国师又不是天师……哪会看什么风水。”

尚正言:“……”

明程:“……”

该死,游修时说得好有道理。

“其实也不算说错。”

晏望星转念一想,摸着下巴开口道:“桃树都沾上龙息了,说明这儿确实有真龙待过。”

尚正言:“……”

明程:“……”

该死,晏望星说得也好有道理。

“这地儿待不了了,”尚正言一针见血,“明程你收拾收拾准备搬家吧。”

叶连华指尖绕着腰间挂着的剑穗,忽地开口提醒道:“半月前我便问过,府中上下近千余人,十几日来做的都是相同梦境。”

“太邪门了,”尚正言轻“嘶”一声,“那桃花妖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想让人把事情闹大,再把埋在他下面的黑蟒挖出来?”

“可为什么要把黑蟒挖出来呢?”

“是啊,”明程闻言也说道,“分明许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最近却闹得整个府中不得安宁。”

“还偏偏是在今夜……”

游修时想得脑袋都要炸了:“为何不是昨夜,又为何不是明夜……”

夜幕中树影斑驳,晏望星忽地仰起脸,在空气中嗅到了几丝,与云外死灵一般的幽暗气息。

他若有所感,踮起脚,凑在路沉生颈间轻轻闻了闻。

仍是熟悉的冷香,今下午闻见的那股血气早已消散。

路沉生垂眸轻笑,握住晏望星的后颈,在他眼尾亲了亲。

他牵着人,不疾不徐地往府里走,开口说道:“因为我的血。”

路沉生这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叶连华却是立即明白。

“那树下埋着的是云外的人?”

“嗯。”

路沉生淡漠应道:“是与前幽主路川结契的黑蟒,仇亦。”

“我身上流着路川的血,自然与他魂灵相通。”

明程倏地反应过来:“这么说,是你的血将他唤醒了?”

路沉生不甚在意地敛眉,回道:“无意之举。”

叶连华用手掩住嘴,装模作样地闷咳几声,随后开口解释:“我那时气极了,便没收住力道。”

尚正言闻言挑起眉,颇有些幸灾乐祸:“嘶……啊……唉……哈哈哈哈。”

晏望星忍无可忍,转身捶了他一拳。

路沉生见状轻笑,将他伸出袖袍的手捉回来,又握在手心仔细暖着。

“可这梦魇之症不是由花妖施法做出的吗?”游修时还是想不通,“今夜所有人都梦游夜行,怎么又和黑蟒苏醒扯上关系了?”

“谁和你说这是花妖制出的梦魇了?”

“做事切忌先入为主,”叶连华悠悠开口,“那院中的桃树本就是死的,又是上哪儿来的花妖。”

“不是,师尊你等等……”尚正言抱住脑袋痛苦开口,“徒儿没有听明白。”

“简而言之,府中上下只有一只妖,就是埋在桃树下的仇亦。”

“梦魇之症也是仇亦所为。今日他闻见沉生的血提前苏醒,妖力陡然大增。”

“所以今夜使出的妖法比往日更加精密,以至于让这些人都受了影响,尽数跑出了府外。”

尚正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让这些人跑出府外干嘛?”

“真龙在桃木上洒了龙息,将仇亦暂时封印在地底。”

叶连华微蹙双眉,继续开口:“他此番做法,无非是在提醒有心之人,是时候将他挖出来了。”

“也难怪。”

明程想了想说道:“近几年我在神州何处清除瘴气,渐渐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那些瘴气来得猛烈突然,更像是有歹人从中作梗,将深埋地底的污秽之物放了出来。”

“如今这副情形,是有人嫌这世道还不够乱吗?”

“明程说得没错,”尚正言也正色道,“我跟在大师兄身后这么多年,多次察觉到有些事情就是人为,可无论如何却揪不出这些人来。”

“这仇亦被人封于地底,销声匿迹在此处藏了多年,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