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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转角来到一处大院前,明程看了看天色继续说道:“不过父亲做的梦倒是十分古怪。”

这事他没和尚正言与游修时说过,此时两人转眼看过来,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梦中,父亲的视角格外蹊跷,似是成了种在院中的一株桃树。随后在夜间化了形,又跟着一位女子走出府。”

明程回忆着那段内容:“听父亲说,他虽不认识那位女子,却对梦中的桃树颇感熟悉。”

晏望星听得蹙紧双眉,视线转向院中种着的桃树。

明程顺着晏望星的目光看过去,也伸手指了指:“形态枝桠像极了它。”

“说来也怪。”

尚正言摸了摸下巴,上前几步,指腹捏起那抽出新芽的枝桠,奇异道:“我来了许多次公主府,可每次路过这间偏院时,总是觉得这棵桃树半死不活。”

“现在正值隆冬,它倒好,如今竟抽了新芽。”

“邪门,”游修时想也不想开口锐评,“定是成了精怪。”

明程耸耸肩,叹出一口气:“师祖说日后他会来处理。”

“那可太好了,”尚正言笑道,“所以师祖现今还在公主府?”

“自然。”

明程还想说些什么,院外却倏地走来一个人。

晏望星正被路沉生玩着指尖,看见来人又下意识地抽回手。

是叶连华。

现在这副场景活像班里的小情侣牵手逛街遇见了爹娘。

檐上的落雪聚成一团滚下地,声响轻微窸窣。

路沉生垂眸,看着自己再次落空的手,指尖略微蜷曲。

他不该放人。

晏望星就该一辈子留在云外。

哭也好……

思绪戛然而止。

晏望星探出指尖,在宽大袖间重新牵住路沉生的手。

他声音又低又轻:“师尊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快吓死我了。”

路沉生捏住他的指腹,轻轻掐着。

大雪落满桃枝,新芽缩在白雪中,透出一抹清新的绿。

叶连华拂拂衣袖,抬步走了过来。

他步履似乎有些不稳,临近晏望星的身侧,却对一旁的路沉生恍若未见。

“望星啊……”

一声轻叹落在了耳边。

叶连华眸中似有水光,垂眸看了看他红润的面色,唇角又纵扯起一抹笑:“也是好了。”

周遭寂静无声,只余六人格外清浅的呼吸。

晏望星被他喊得喉头发紧,鼻尖发酸,便上前一步抱紧了叶连华。

“师尊。”

寒风吹进院间,卷起一地松软的白雪。

叶连华抬头抚了抚他毛绒绒的头顶,道:“你们四个师兄弟先出去。”

明程闻言一怔。

他看向不远处的路沉生,发觉后者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晏望星身上。

明程了然。

他伸手扯了扯晏望星的大氅,说道:“走吧。”

晏望星将叶连华松开,若有所感地偏头望向身后之人。

路沉生勾了勾他的手指,漆黑眼底盛了笑。

……

尚正言搓了搓自己发僵的脸,随即喃喃开口:“我的老天爷……方才在院里冻得我头发发麻……我就是在雪里埋一晚上,也没有刚才那般可怕。”

尚正言不怕冷,冬日里穿得少,可如今也用双臂环抱住自己:“连华仙尊要与路沉生说什么?待会不会打起来吧?”

“怎么可能。”

尚正言捞了一把身侧心不在焉的晏望星:“师尊不是那种性子。”

明程也不知道会如何,便移开视线,领着众人往房里去。

雪花打着旋儿飘下,晏望星被尚正言带着往外走,长睫被水汽润得有些湿。

他抬手拂去面上的水珠,雪花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飘扬纷飞。

随后安静地伏地不动了。

叶连华看了地面上的积雪半晌,随后抬起双眼。

他并未看向路沉生,只是抬起指尖碰了碰眼前抽芽的桃树枝桠。

“望星颈间那痕迹,是你咬的?”

“是。”

叶连华表情崩裂,指尖一个用力不慎将新芽整个掐断。

“你怎么想的,”他倏地转眼看向路沉生,眼底火气愈盛,“望星是你同门师兄,你怎么想的!”

七年前,叶连华便觉得路沉生对待晏望星与旁人不同,那时他怎会将那种事与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只当是同门情深,两个人儿情同手足,自然比一般人要好。

可往后的七年,皆是次次刷新他的认知。

叶连华转过身,觉得古怪又荒唐,厉声高喝:“望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也在我门下待了将近一年!路沉生!”

“他是你师兄,你怎么敢?!”

路沉生眉目平静,抬眼看向叶连华时眸色凛冽:“师兄又如何。”

叶连华闻言后退半步。

他扯了扯嘴角,从没听过此番大逆不道的话。

“你这个混账……”

叶连华座下有五位弟子,哪一个不是被他当做亲生孩子看待?

此般境地与亲眼看着两个儿子在一起有何区别!

叶连华四肢冰凉颤抖,路沉生的这一番话当真是拿剑戳在了他心口之上。

他声音不稳:“你七年前,就起了这般心思?”

路沉生道:“是。”

叶连华气极反笑:“望星可知……”

他似是说不下去,缓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可知你早在七年前便对他生了情愫?”

苑内死寂,独留刺骨的寒风呼啸。

“不知吧?”

叶连华自说自话,眼底是疼极的猩红:“望星性情无邪,被你日日圈在身边,强留了七年……”

“有何不可?”

路沉生双眸漆黑:“他之于我是毕生所求,强留又如何?”

“强留又如何……”

叶连华怒极,不禁狠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强留又如何!”

周遭灵力踊跃,叶连华指尖捻诀,灵气凶猛击在路沉生胸口,仍是打得不解恨。

“我见幽主您一面可真是难!”

“那六年间,我往返云外数次,只求能见一眼爱徒的尸身!”

“可你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做的?!”

“望星尸身我们见也见不到,求也求不得,七年里我曾能够见他一眼?!”

“云外死灵将天川宗带去的人打得半死不活,四肢残缺……路沉生,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大发慈悲留了他们一命?!”

路沉生站在原地硬生生地受着,薄唇抿紧未曾再说一句话。

叶连华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打在路沉生胸口的灵力越发凶狠:“你这种性子常人哪受得住?若望星日后烦了你,厌了你,你还要将人强行锁在身边不成?!”

“不会。”

路沉生倏地抬眸,眼底郁色翻涌,听不得“烦,厌”这两个字眼:“还请师尊不要说这种话。”

叶连华气得几近昏厥,周身灵力席卷,伸手指着路沉生的鼻子骂:“你往后别再喊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