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诸伏高明亲自去了趟弟弟们的安全屋。
年长的警官双手手肘搭于膝上,十指交握,对坐于沙发对面的两位卧底开门见山道:
“我需要见见那位琴酒。”
望着诸伏高明郑重的神情,两位卧底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踌躇着没有立刻接话。
事态一步一步失控,滑落到现在这样糟糕的局面,他们能有的选择空间已经被挤压到极限。其实之后还有哪些棋可下,大家心里都大致有数,所以两人对诸伏高明的要求并不意外。
但即使如此,诸伏高明这种毫不迟疑的陈述表达,无疑已经体现了他的态度。
他心意已决。
抿了抿唇,虽然知道兄长既然作出了决定,那么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已经想得透彻,但降谷零仍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那个人很危险,高明哥。
“如今小树失联,失去了制衡,琴酒与我们间的默契随时可能被打破。”
诸伏高明颔首:“能在这样的组织里能坐稳top killer的名头,那位琴酒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短暂地停顿,诸伏高明抬起头,双手撑住大腿,挺直脊背直视弟弟们的双眼,平稳又沉静地说:“不论如何,正是为了尝试维持我们双方间的脆弱平衡,这场谈判才迫在眉睫。”
“那位琴酒清楚小树如今的状况,却并未有所动作,足以证明我们间是有的谈的,不是吗?”
诸伏景光皱紧眉头,忍不住想开口打断,诸伏高明却略微抬手,抢在他前面说:
“负责谈判的人不能是你和零君,只能是我。”
卧底们无法反驳。
于是如今才有了诸伏高明与银发杀手面对面的状况。
——
高楼天台上一片昏暗,诸伏高明只能隐约看清对面人在月光下飞扬的银发,与近在眼前的、属于伯莱塔黑洞洞的枪口。
感受着来自死亡的压力,警官先生在心底无奈地为现状叹了口气。
小树突然失联所致的情势下,他们手中还能打的牌并不多。而为了维系与这位中立的top killer间岌岌可危的默契,此时此刻,尚还能有资格站出来与之谈判的人,必须是他诸伏高明。
从零君与景光在琴酒面前暴露,又被小树保下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失去了与这位组织成员平等对话的资格——除非他们能拿出更好的手牌,重新抢夺这场博弈的主动权。
嘴角的微笑弧度无懈可击,但诸伏高明的视线却越过那把冷冰冰的伯莱塔,直视着持枪者的绿眸。那双毫无笑意的凤眼微微眯起,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警官先生与杀手对视,却并不着急开口,像是在比谁的耐心更足似的。
无声的对峙在深夜的寒风中持续着,这一次终究是黑泽阵先按耐不住了。他是来拿可能有用的情报的,不是来这里和无关紧要的人比个气势上的高低的。
他绝不会再次和这些愚蠢的条子进行没有结果更没有意义的置气了。
咧了咧嘴,杀手将枪重新收起:“说吧,你们的筹码。”
于是诸伏高明也不再废话:“我们掌握着朗姆的实时坐标。”
黑泽阵挑挑眉。
这可有些出人预料了。据他所知,脑机那边因故障断线后,朗姆手下的势力便异动频频,朗姆本人在此过程中也转移过多次。这个条子在这样的状况下竟然还信誓旦旦地说掌握着朗姆的坐标,难道他在朗姆身边还有别的布置?
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仅仅只有坐标?”
嘴角的弧度越发阴鸷,黑泽阵却并不就此松口。虽然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只缩头乌龟挫骨扬灰,但只是知道他的坐标,可还还远远不够。
没有那位先生的许可调动资源,他单枪匹马要破开那个怕死老混蛋的龟壳恐怕有些难度。而那位先生这些年来已经势微,大概是没有和朗姆彻底撕破脸的胆量了。
“可以不仅仅只是坐标。”面对琴酒的质问,诸伏高明模棱两可地说。既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已经潜入了那个基地,那以幽灵的本事,能做的事当然很多。
他看得出来面前的杀手有些躁动了。小树曾给出的情报是正确的——琴酒极度仇视朗姆酒,驱动他杀死朗姆酒的仇恨甚至可以优于他对组织的忠诚。
或者说,在诸伏高明看来,面前这个人毫无忠诚可言。
——孤狼是无法用训狗的方式养熟的。他们只信奉他们自己。
——换句话说,在这样的势力里,孤狼反而是可以争取的,是可以合作的。
听到他的回答,杀手面上张狂的笑意逐渐收敛,周身的气场愈发森寒。他摩挲着手中的烟盒,目光不再逼视警官,反而飘向了更远处的灯火。
杀手看起来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但他很快收敛了这些不应存于他身上的冗余,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面前身穿警服的那个剪影:
“KR0223的机核损坏了。”黑泽阵的语气里带着些讥嘲说,“在技术部将那个复杂的东西修好前,失去了作为脑机价值KR0223,只能付出自己剩余的部分来供给那些疯子摆弄了。”
他愉快地注意到面前的条子不自然地闭了闭眼,于是内心莫名的挫败感都因此缓解了一些。
“不会死掉的怪物,是不是也不会疯掉呢?”黑泽阵勾着嘴角嗤道,“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心思地故弄玄虚才好,正义的警官桑。要知道着急的人从来不该是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