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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武侠修真 > 断刀流水 > 第15章 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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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熊熊地燃烧着,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一群蒙脸杀手正在一座庄园内肆意地屠杀着手无寸铁的妇孺,地上鲜血横流,尸骸遍地,支离破碎,到处是绝望的哭喊声,到处是死亡的哭喊声……

一个穿着绿色小棉袄的女孩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站在尸体的中央,无助地号啕大哭。

她清冽的眼神里充满着恐惧,恐惧里又饱含着对生存的渴望……

随着厮杀声渐渐消失,庄园内逐渐恢复了平静。

小女孩的四周围着一群蒙面杀手,杀手们冷酷无情注视着小女孩,仿佛杀红了眼的群狼眼里的小羊羔,垂涎欲滴。

只是这只小羊羔暂时不是他们的猎物,而是属于跪在地上男人的猎物。

“你不是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我要你杀了她!”女人刀指着小女孩,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她的面目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得狰狞,疯狂,更多的是对男人深深的失望。

“她只是一小女孩!为什么不给她一条活路?”男人面若死灰,痛苦地问道。

“那谁又曾经给过我一条活路?”女人冲着男人咆哮道。

女人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更是埋没了人性中仅有的一点理智。

因为她曾经发誓,只要她能活着回来,她就会让庄园内的每一个人百倍千倍地偿还她所遭受的屈辱。

在众人肆无忌惮的狞笑声中,随着刀起刀落,小女孩慢慢地倒在他的面前。小白兔与小女孩倒在了血泊中,小白兔被染红了,小棉袄被染红了,小女孩的眼睛也被染红了。

“为什么?”男人青筋暴起,怒目切齿,握拳透掌,跪在小女孩尸首面前,仰天欲绝,那痛苦的声音激荡云霄……

“你终于醒了!”

段傲青从梦魇中苏醒过来时,他睁开眼睛,发现他躺在一张简易的竹床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瞪着水汪汪的眸子,殷切地凝视着他。

女孩扎着两根粗黑的马尾辫子,红扑扑的脸蛋就像两朵迎风怒放的桃花,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小天使。

“这是在哪里?”

段傲青头脑一片空白,他环顾四周,发现他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他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他拖着疲惫的残躯,在黑风林里像一只无头苍蝇地踉踉跄跄地奔走着,最后遭遇了冀东双鬼、唐菁、祁仁杰、丁承宗等人的追杀。

他还记得他斩杀了数不清的毒蛇,后来,他还记得舍身救了冀东二鬼……

“这是我家呀。”小女孩高兴地说。

从小女孩饱含泪花的笑脸上,可以看出小女孩的心是快乐的。

“你的家?你的家在哪里?”段傲青打量了一下,强忍着周身的剧痛问。

他想挪动一下,但发觉整副骨骼好像散架了一般,浑身被烈火焚烧一样的难受。

这是一间简陋的茅屋,挨窗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搁着一个陈旧的茶壶和一只缺了一个小口的陶瓷碗外,再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当然也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

窗外阳光明媚,轻盈的白云下,竹影婆娑。

“我家就在大山脚下呀!”小女孩银铃般的声音,非常悦耳,舒畅!

“大山脚下?”段傲青喃喃自语道。

“大叔,你都睡了七天七夜了。我从来没见过有谁像你这么贪睡的。要不是爸爸说,你受了重伤,要多休息,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大懒猪!”小女孩天真地说,还冲着段傲青做了一个鬼脸。

“我睡了七天七夜?”段傲青似乎不敢相信道。

“一、二、三……,对呀!足足是七天七夜。爸爸说,如果躺了七天七夜,你还不醒过来,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第一天,你一动不动的,手脚冰凉,我都以为你死掉了。第二天,你就开始发高烧,烫得厉害,用湿布敷你额头,一下子就干了。后来,你天天还发恶梦,胡言乱语的,多吓人呀。直到昨天晚上,你才安静下来。刚才,你又开始发恶梦了,吓坏我了。菩萨保佑,幸好你现在醒了过来。”小女孩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她揭开了覆盖在段傲青额头上的麻布,在床边木桶水里浸透,再捞起来,拧干,又重新细心地敷在段傲青的额头上。小女孩的手法非常娴熟,看得出,这些天来,她周而复始地做了不知多少遍。

段傲青静静地聆听着小女孩的诉说,凝视着小女孩稚嫩的脸,和她娴熟的手法,一股热流不自觉地涌上了眼眶。但他拼命地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段傲青吃力地问。

“我叫小杜鹃。妈妈说我刚出生时,听到第一声杜鹃叫,所以叫我小杜鹃。不过,爷爷也说我长得像一只小杜鹃。”小杜鹃眨眨快乐的眼睛说,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

“小杜鹃。好听的名字。”段傲青自言自语说。

“你别乱动!爸爸说,你伤未愈,不能乱动的。”段傲青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小杜鹃用柔嫩的小手按着他说。

说也奇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段傲青听了小杜鹃的话,竟然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大叔,你口渴吗?”小杜鹃睁大眼睛问。

段傲青口干舌燥,但感到浑身无力,连说话都费力,索性不语,默默地点点头。

“爸爸说,你受伤,要多喝水!这样,伤口才愈合得快。”小杜鹃乖巧地说。

她用竹子做的小汤勺,盛了热水,再细心地喂段傲青喝水。

“你爸爸呢?”段傲青喝了水后,喉咙的炙热感渐渐地下降了。

“我爸爸上山采药去了。爸爸临行时交待说,你如果醒过来了,要多休息,不能说太多的话。我要给爷爷他们送水去了。你要乖乖的睡觉吧。”小杜鹃利索地收拾好水碗,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屋外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清风拂过竹林响起的喃喃细语声,仿佛一眼清泉柔柔地抚摸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洗涤了肉体和心灵上的每一点污垢,创伤被抚平,罪恶得到净化。

段傲青太累了,他闭上眼,很快就熟睡了。

当段傲青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深夜时分了。

大山的夜晚是安静的,“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晚风徐徐吹过竹林,夜莺婉转悠长的歌声,让浮躁的心境回归平静。

昏黄的油灯下,杜七为段傲青的断臂换了药,细心地包扎起来。

“段大侠,腐肉剔除后,今天伤口开始结疤了。明天就可以不用敷药了。”杜七是一个瘦削的壮汉,古铜色的脸,头戴方巾,身着打补丁的发白的蓝色短褂子。

“谢谢杜大夫的救命之恩!”段傲青感激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如果要谢,你要谢杨姑娘才是。”杜七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

“杨姑娘?哪一个杨姑娘?”段傲青一脸茫然问道。

“恕在下无可奉告。我们只知道她姓杨,其他的一概不知。杨姑娘不许我们打听她的事,她说了,我们知道得越少,对我们就越安全。”杜七缓缓道。

后来,段傲青从杜七的口中得知,杜七一家原本是世代行医,在扬州城开一间医馆,因得罪了当地的恶霸,惨遭其迫害。因缘际会之下,得到杨姑娘的相助,从而脱难于恶霸的魔爪,举家搬到这深山之中隐居。

因此,杨姑娘对于杜七一家来说,有再造之恩。

杜七隐居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村,傍山而建。小山村大约有十来户人家,沿溪流散落在竹林之中,都是老实人家逃难而来,并且得到过杨姑娘的恩惠,所以大家和睦相处,守望相助。

杜七白天背着竹篓,早出晚归,上山采摘草药。把山草药晒干后,再翻山越岭,挑到大山外的镇上,卖给药铺,换些银两后,再添置生活用品。

由于小山村位于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中,交通闭塞,与世隔绝,所以杨姑娘才送段傲青来此疗伤,并托付杜七照顾。

段傲青在杜七的精心治疗下,伤口愈合得很快。不出几日,段傲青可以落地走动。

他白天在小杜鹃的陪同下,在小山村里漫步散心。

晚上,跟杜七整理草药,并向杜七虚心讨教一些医药知识。

远离了江湖是非之地,远离了江湖的腥风血雨,段傲青感到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特别看到山村里的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大家快乐相处,同济共舟,其乐融融,渐渐忘记了伤痛,忘记了仇恨,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一股向往桃源生活的愿望从他的心底里油然而生。

段傲青在杜七一家的悉心照料下,康复得很快,一月有余,便复原如初了。

段傲青是个闲不住的人,伤愈后,他便下地帮杜七的父亲学干农活,翻地种菜,有时也跟杜七上山采药,乐在其中。

段傲青虽然断了左臂,但他的功力还在,所以段傲青干的农活特别快,以至于小杜鹃替他起了个绰号“老黄牛”。

山村里的村民也喜欢叫他帮忙,哪家的农活干不完了,叫他搭把手;那家的茅屋漏雨了,叫他帮忙修补;那家打的柴太多了,叫他去背回来……

段傲青有求必应,每次都乐颠颠地跑去帮忙。后来,叫他帮忙多了,村民都忘记了他叫什么,干脆就叫他“老黄牛”。

有时,段傲青听到那处有“老黄牛”的呼声,就知道那里需要施以援手了。

当然,村民也会投桃之报,那家打猎野味,或那家新开酒坛,或那家喜事临门……都叫段傲青大朵快颐一番。

小杜鹃是杜七唯一的女儿,机灵活泼,经常缠着段傲青讲山外的故事,听着听着,就趴在他的膝盖上睡着了。

白天,有时候他俩去山溪里捉鱼,青蛙;有时候去树林里掏鸟蛋,或到竹林里装陷阱,捉山鸡;黄昏时分,两人会坐在茅屋上,远眺日落的晚霞;有时候雨天,两人还一起数屋檐下滴落的雨点。

大山的落日跟外面的落日是不一样的,这里的落日充满着宁静,特别的安祥。

“‘老黄牛’,我昨天看见你在竹林里练刀了。你是不是一个厉害的杀手?”小杜鹃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空荡荡的左衣袖问。

段傲青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但不想欺骗她,点了点头默认。

段傲青受伤之后,已有好长的一段日子没有摸过刀了。其实,作为一个刀客,刀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融为一体。如果一天不摸刀,心是非常痛苦的。

断臂之后,他虽然田园生活的新鲜感暂时让他忘记了曾经的过往,暂时忘记了受过的苦痛。但夜阑人静的时候,他躺在竹床上,独自面对着黑暗时,思绪又开始放飞,过往的情景不断地在眼前浮现。

每一个夜晚都折磨着他的那个梦魇,有一段时间已经没有发作了。但昨晚它又重新发作,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他无法忘掉过去。他曾经是一个刀客,一个与刀为生的刀客。

天刚拂晓,段傲青就偷偷地跑到竹林练刀。

几招过后,他发现断臂之后,出刀的速度变慢了,出刀的力量也减弱了。特别是重心不稳定,刀法不精准;刀法不精准,就意味着刀法没有震慑的威力;没有震慑的威力,就意味着不可击败强大的敌人。

作为一个刀客,出刀的速度不够快,出刀的力量不够强大,特别是肢体的不平衡,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也是痛苦的。

段傲青知道,刀客是以刀法生存的,好的刀法,凌厉的刀法,对于刀客而言,关乎着生死存亡的一刹那。

什么可以丢掉,刀是不能丢掉的。臂可以断,但刀法必须要练回来,甚至要练出更加凌厉,更加霸道的刀法来。

“我要做刀中的王者!”段傲青内心无数次的呐喊。

“那你是不是杀了很多坏人?”小杜鹃追问。

“杀了很多坏人?”段傲青心头一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杀人?

他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他只知道他要成名,成为天下有名的刀客。所以,他不停地找武林人士比武,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打败对手。所以他不停地挑战,不停地奔走,一年之内连败武林内一百零二人,从而威震江湖,被江湖中人称为“狂刀”。

“你是不是杀了很多坏人?”小杜鹃逼问道。

“你为什么这样问?”段傲青望着她那渴望的眼神,迟疑了一下道。

“因为‘老黄牛’你是一个好人,喜欢帮人,当然杀坏人啦!不过,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你就可以帮我打坏人,我爸爸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小杜鹃说着说着,就抽噎起来了。

“我是一个好人!我是一个好人吗?”段傲青陷入沉思,第一次这样拷问一下自己的灵魂。

段傲青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是一个好人。好人的定义是什么,他从来不去考虑,他从来就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老黄牛’,你不要再杀人了,杀人是不好的。”小杜鹃摇了摇段傲青的胳膊,眼睛里充满着哀求的渴望。

“你为什么劝我不要杀人呢?”段傲青不知如何跟小杜鹃解释,随口道。

“你是杀人了,才受了重伤的吧。”小杜鹃指着段傲青的断臂,嘟嘟小嘴说。

“嗯!”段傲青点点头。

“所以,你不去杀人,你就不会受伤了。‘老黄牛’,你答应我,以后做一个好人,不要再杀人了。”小杜鹃撒娇说。

“好,我答应你!以后做一个好人,不再杀人。”

“好!我们拉勾勾,以后你再杀人,你就是个小狗!”

“我‘老黄牛’在此发誓,以后要做一个好人,不再杀人。如果不听话,再杀人,就变成一只小狗!”段傲青发誓道,并郑重其事地跟小杜鹃勾了勾手指。

“好开心哟!好开心哟!”

小杜鹃坐在茅屋顶上,拍着小双手,快乐地笑了。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小杜鹃笑得特别的灿烂。

大山的夜来得快,但也来得安静。

尽管白天骄阳似火,热不可耐;到了晚上,却是另一番光景,晚风习习,清凉如水。

刀,是一把杀人的利器,也是防身的护盾。

段傲青细细地拭擦着刀,他拭擦得很细心,把每一角落都拭擦了好几回,拭擦得一尘不染,锃亮泛光。

“从前有一个老和尚,是一座大寺庙的方丈,因年事已高,一直在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一天,老和尚将两个得意弟子智坚和智远召唤到跟前,对他们说:‘你们俩谁能凭自己的力量从后山的悬崖下攀爬上来,谁就将是我的接班人。’

悬崖之下,身体瘦弱的智坚屡爬屡摔,摔得鼻青脸肿,但还在顽强地攀爬。当拼死爬至半截处,不幸摔落崖下,头破血流,气息奄奄。最后,老和尚将他救上来。

智远在攀爬几次不成功后,便沿着悬崖下的小溪,顺水而下,穿过树林,出了山谷,游山参学去了,一年之后才回到寺中。奇怪的是,老和尚不但没有骂他怯懦,将他赶出寺门,反而指定他为接班人。

众僧很是不解,纷纷询问老和尚。老和尚微笑着解释道:‘寺院后的悬崖极其陡峭,是人力不能攀登上去的。但悬崖旁边,却有路可寻。如果为名利所诱,心中就只有面前的悬崖绝壁。在名利的牢笼内挣扎,轻者苦恼伤心;重者伤身损肢;如若放下,则是天高云淡,自在快乐。’

如果一个人能放下心中的执念,那他就能把一切都放下。”

杜七看出段傲青坐在油灯前抚刀,横眉紧锁,知道他为放下屠刀而内心纠结,为执念而犹豫不决。

他于心不忍,于是,为段傲青讲了一个佛经的故事。

“放下执念,就放下一切!放下了手中的刀,便是放下心中的执念。”段傲青突然恍然大悟。

在小山村疗伤的这一段日子里,不就是他生命中的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吗?

原来杀人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原来输赢也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原来金钱和美人更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

快乐很简单,放下手中的刀,做回一个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