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因为云层此前被撕裂开些许
抬头望去，柳梦璃感觉，似乎云雾都有些淡去了，银光隐隐匿于云后
“曾经身为亚人族，身为宗师级唯心魔法师的你，最终却成为了吸血鬼……你喊我这一句句‘大人’，甚至不惜一切奉献到这种地步，是真心的吗？”
看向一旁，已经虚弱得跪坐在地上，但双手从未松开的蕾娃，柳梦璃不禁问道
“……当……然……”
蕾娃断断续续地吐出两个字
怎么可能
摇了摇头，柳梦璃叹了口气
她将目光投向面前这座城内少有的，尚且保存完好的建筑
离得近了，柳梦璃只能看见它高大紧闭着的雕花木门，只能看到两侧被灰尘染黑的纯白石英墙壁，边缘同样有着繁复雕纹的多格窗户
仰首向上看，它的门匾同样完好，几个艺术字体以阳刻手法绘在上面——“迪利乌斯音乐厅”
柳梦璃隐隐能猜到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她想到了那模糊不清的记忆
她脑海里有一篇音律
尽管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但她没有停步，没再回头，而是径直向内走去
蕾娃还想跟上，但她能做到的，仅仅只是微微倾身
————
老城区
异人军队已经来到了此处
他们继续分流，大部队向城主府方向进发，其它人则布满老城区每一条街道，搜索亚人的踪迹
但很可惜，他们注定没有收获
相较于新城区，老城区人员稀少，各大家族都有着自己的考量，再加上雷德斯的劝告，这里的亚人基本全都走光了
但还有一人留在了这里
“异人，竟然是异人？！”
哈里斯咬牙切齿，攥紧双拳
“我计划了这么久，竟然因为异人和血族而被迫失败，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为了彻底掌控新城区大部分产业资源，以此压制老城区其它家族，奠定自己的地位，这二十几年里他做了无数努力
由于角斗场与城区内其它产业并不互通，光是努力打入角斗场之外，就花了他五年时间
本以为这次混乱只是偶发性，给了他动手的契机，却没想到混乱越扩越大，摧毁了新城区，赶走了老城区，让他此前所作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不对…如果赶走了他们，亚人城就能重建，到那时，哪里还有人和我争抢……再等等，等一个可以冲出去消灭他们的时机，进来的队伍没有宗师，以我的实力，杀他们就像杀鸡一样”
哈里斯这么想着
然而片刻后
两颗不起眼的火球扔向了他
咻
赤红的火焰猛地收缩
轰——
旋即，红光迸发占满视野，白光紧随其后越括越大彻底吞噬红光
红白黄三色闪过，爆炸声剧烈
老城区的一半，被瞬间摧毁，只余下一处大坑
哈里斯的身影不知所踪
只剩下零星残破的布料，随风不知飞向何处
————
新城区
异人的军队里，当然不可能没有宗师级隐藏着
他们混在队伍中，不随着异人们拼杀，只是巡视着，负责对付那些同样潜藏在亚人之中的宗师级
随着异人军队的不断推进
亚人们节节败退
于是这时候，亚人宗师们以为，对方已经没有了真正的主力，纷纷展开光翼，踏空而出
然而不等他们出手，对方队伍中忽地升起更多流光
数量比他们更多！
更加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新城区渐渐从废墟，被夷为平地
————
端木碧流几乎飞遍了全城，甚至往返了几个来回
却一直没有找到她心中所念的女孩儿
“碧流，你在附近吗？”
洛花忽然传音而来
“怎么样，是发现梦璃了吗？”
端木碧流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
“…不”洛花不忍打断她的希望，但她必须如实汇报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碧流，我看见两个穿着端木家族制服的人，一直跟在你后面”
“……我知道”
那头沉默了半晌，才道
端木碧流本就一直都在使用侦察魔法，而且对方还穿着如此显眼的服饰，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对方的目的，端木碧流非常清楚，就是来抓她的
“没找到柳梦璃之前，我一定不会回去，如果亚人城发生了更大的变故，你和安格就自己从冒险公会回去”
“这怎么可以……”
“这次听我的！”
端木碧流的声音毋庸置疑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心中猛然有所感应
她与柳梦璃一直有着单方面的链接，那是一道由端木冰尘传授的，专门针对于柳梦璃的圣光压制魔法
它能令端木碧流在一定范围内，感应柳梦璃的方位，距离近了，更是能直接感受到她的行动
而现在，柳梦璃就身处新城区西北方！
唰——
她化作一道流光，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快
————
刚一踏入音乐厅内部，远处的激战声顿时小了许多，仿佛外界的混乱与这里毫无关系
尽管这一路而来，有太多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
但柳梦璃已经无心在意外界的种种所有，她顺着红毯，向台上走去
这里是静谧的大厅
这里四周环绕着黑色天鹅绒幕布
这里黑暗一片
不过，随着模糊的记忆变得有些清晰
她隐隐能看清脚下的道路
感受着脚下陌生而又熟悉的的红毯
她渐渐想起那篇音律
就在这一步步中
笃
笃
笃
她心中悸动，脚步沉重
每一步都踩出同样声音
笃、笃、笃
她发丝微起，脚步轻盈
每一步都更快接近台上
她循着脑海中模糊的画面，一步不差，一动不变地上前
她走上平台
她来到中央的钢琴边
她抚过琴盖
她支起琴盖
她抚过并不存在的晚礼服长裙
她坐上座椅，双脚悬于踏板上方，双手顺着黑白琴键，从左往右一个个按下
独属于钢琴的声音缓缓传出，从低到高，悠扬地环绕在厅堂里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彻底落下，她心中涌出的情感愈发强烈，脑海中像是有一道大门，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
“是不是还缺了些什么？”
她微微思索，旋即了然
只见她伸手挥了挥
唰——
哗——
铁环划过铁杆，黑如墨色的幕布顿时被敞开
但并非所有
只有她头顶那覆盖着舞台穹顶的幕布被藤蔓彻底掀开
抬头望去
乌黑云层愈发稀薄，银光如水，随着云层的滚动，愈发地想要透破
“‘曾经’会是我想要的吗？”
她问道
问自己
但自己没有回答，而是将双手搭在琴键上
——不知何时的曾经——
“老家伙，你总把那什么‘大时代’挂在嘴边，又不和我细说，怎么，是怕我告知整个大陆吗？”
血色倩影站在窗边，吹着晚风，及腰的长发微微纷飞
“呵呵呵”
苍老慈祥的声音在她的背后笑着，听闻此言，他似乎颇为开心：
“依照你的性子，说不准真的会这么做”
天边一轮明月隐隐约约，倩影望着，忽地嘴角勾起：“既然你真这么害怕，那不如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我好了，作为交换，我替你保密”
“当然不行”
即便她没有转身，坐在安乐椅上的老者依然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拒绝道，“而且，就算你说出去了，也没有一个人会信的”
“没有一个人会信……你在开玩笑，还是在跟我陈述事实？”
她半转过身，问道
面对她的问题，老者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
“好罢，是我问了个蠢问题”她微微点头，已经知道了答案，“说正事，你千方百计找我来，要做什么？”
她彻底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老者，丝毫不怵
后者的身躯随着安乐椅一摇一摇，双目微闭，似是在思考什么，又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
她也不慌忙，静静地等待着老者开口
场面就这么沉默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一轮明月都升高几许
老者终于开口：
“我预见，你在更远的未来，会遗失曾经的一切”
“那我该怎么办”她问
“找到一个锚点，记录它，并锁住它，那会成为破除迷雾的契机”
“我该从哪里找”她又问
“从你的曾经里找，但要记住，只有让人印象深刻的，才能成为锚点”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你要收取什么报酬”
但这次，老者没有回答，他重新闭上了眼，身躯随着安乐椅缓缓摇晃
望着老者这副模样，她没有再问
因为时候未到
————
现在
唰！
白色流光落地，端木碧流循着感应，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来到了这里
“音乐厅…外面都打成这样了，这里还是这么完整？”
她刚一落地，就看见了跪坐在门口的一名羊人族
她弓着身躯，头埋得很低，血液在地面积蓄了一大滩，染红她洁白的毛发
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端木碧流绕过血液，缓缓来到前方
她看见，这名羊人族双手仍作祈祷状，血液似是从她埋低的脑袋流出，将双手彻底染红，手臂同样流淌着大片血液
她还看见，后者白皙的脖颈上有着四道牙印
“吸血鬼？”
端木碧流眉头一皱，挥手便是一道微弱的圣光魔法
当其接触到这名羊人族时，后者的身躯顿时像是被火焰灼烧的白纸，化灰而去
但她没有留下灰白余烬
“还没彻底转化的吸血鬼么”
端木碧流只作了简单的判断，旋即迅速转身，向音乐厅内，向心中的感应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