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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诞到底就只是假象。

这个假象裹着一层美好的糖衣,待到撕开时,结局该是什么样,就依旧是什么样,并不会作出改变。

它甚至不需要顾怜去动手。

原本事情发展的结局到了,也就该是假象被撕开的时候了。

四下的景象让顾怜想起了第一镜,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些心障。

“……李顾生?”

良久,顾怜才张了张口:“是那时候的你,还是刻不求。”

现在面对这一切的,是哪一个你?

李顾生茫然地站在那里,那漫天的血色几欲将他淹没。

“……我不是,”李顾生张了张口,“我谁都不是。”他的双目忽然开始往外流血,仿佛血泪,他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

他分明更改了那么多,结局不该还是这样的。

不应该,不应该——

李顾生忽然爆发,抱着脑脑袋大吼:“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怜预感到什么,她这时才动了身体,抬腿飞快地朝李顾生走去:“李顾生,你等等——!”

就在顾怜伸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李顾生时,他猛地抬起头,双目带着着那两道血痕着向她。

李顾生喃喃说:“我能改变的……”

顾怜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李顾生在眼前消失。

“——李顾生!”

眼前的景象陡然陷入黑暗中,视线再度明亮时那光亮刺痛了一下顾怜的眼睛,她闭了一下又睁开,发现自己又再次身处花田中。

又回来了?

顾怜还愣愣地,就听见身后的人喊她:“阿伶?”

顾怜回头,李顾生就站在后边,疑惑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最后一幕李顾生的眼睛满是艳红的血,让顾怜现在还心有余悸,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片刻,然后起身,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了。

李顾生往后晃了一下:“阿伶?”他张着手,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将手放到了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你怎么了?”

顾怜抱着他,好半晌没吭声。

李顾生也不催促她回答,感受到她情绪不对,只任由她抱着过了许久,顾怜才闷声说:“对不起。”

很抱歉让你独自一人困在这种地方。

李顾生愣了愣,不明所以:“什么?”

顾怜蹭了蹭,不接话。

她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这一镜是一个循环。它不断地营造美好又撕毁,撕毁之后又再让一切回到原点,让李顾生自以为能改变地抱有希望,然后又将那份希望揉进血里,成为绝望。

这样循环往复地折着会疯掉的。

所以外面的刻不求曾经疯过。

抱了许久,顾怜才松开了李顾生。

李顾生看她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伸手捧住她的脸:“阿伶,抬头看我。”

顾怜抬起头来,李顾生看见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心口细细密密地往上泛起酸软,李顾生感到心疼,开口时声音温柔如水,小心地哄着人:“怎么难过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顾怜眨了下眼睛,刚才的那阵情绪早就消减得差不多了,她揉了下眼睛,胡乱扯了个借口:“我够不到那个桑葚。”

这一听就是假话。

李顾生知道顾怜不可能会那么脆弱,怎么会因为够不到桑葚而红了眼睛?

只不过李顾生也不揭穿她,而是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哄道:“那它太过份了,我去把它摘光了,给你报仇。”

顾怜点头:“不给宋大哥酿酒了,我要自己吃。”

话题转得有些快,李顾生反应过来后就笑了:“好。”

“听你的。”

回去时,李顾生照常给顾怜摘了一束花,兴许是念着她情绪的原因,那束花大了一圈,顾怜用两只手才握住。

到初莞家后,顾怜就坐在屋里看着那束花发呆。

她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一镜。

不说李顾生,她经历过了一次之后,现在仍旧有些胆战心惊,她难得在心中生出了怯意。

她不敢。

心魔抓住了李顾生最向往的东西,那同样也是顾怜的。

顾怜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被心魔影响了。

她不该再在这一镜待下去了。

顾怜扯下一片花瓣捏在指尖,花瓣破碎,被她随手撒在了窗外。收回手时,她的视线瞥过窗棂上落着的树叶,动作停了停。

那是一片十分红的树叶。

顾怜出去找李顾生时,身上带着这一片红色的树叶。

“阿伶?”李顾生问,“你怎么捡了一片树叶?”

“窗户那儿捡的,”顾怜在自己的身上看了一圈,然后把树叶塞进了袖袋里,“还挺红,看着像你所以就带着了。”

李顾生眨眨眼,全当顾怜是在说他好。

就像上一次那样,距离宋大哥同沈小姐成亲,仍旧是还有两天。

这两天里,顾怜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对策,她尝试过去向李顾生旁敲侧击有人会死,李顾生不信,摸摸她的头说不会有人有事的。

她甚至还妄想着要去阻止他们 亲,但那是更不可能的。

于是宋大哥成亲那一天,顾怜又见到了那样的惨象。

不过她这次并没有跟宁由往外走,而是坐在椅子上,看周遭的人化作一滩血水,一直到最后只剩下她和李顾生两个人。

顾怜就坐在那里,看黑暗降临吞噬血色,最后睁眼就又回到了花田。

这样的循环,顾怜经历了五次。

第五次时血液沾染靴底,她看见红叶从她的袖中飘落,弯腰去捡时,看见倒映出来的那个有些木然的自己。

顾怜觉得再这样下去,李顾生心魔不除,她也得疯了。

没人能够改变结局。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顾怜回过头,看见黑暗将李顾生淹没。

——他们能做的,唯有接受。

因为李顾生的不愿面对,所以促使他生出了这样的一障心魔。

第六次再来,顾怜在花田中找到了那片红叶,红叶在她的手中看上去仿佛脆弱不堪,但是当顾怜将自己的血滴上去的时候,它转眼之间变成了一把赤色的长剑。

在这个事件的结局里,对应的是死亡。

看见顾怜提剑时,李顾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阿伶——”没等他把话说完,顾怜就越过他,步伐极快地往外跑。

李顾生连忙追了上去,一路追至客栈,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伶!”

一把血色的长剑抵在颈侧,李顾生停下了脚步。

“他们早就死了,”顾怜握着剑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你来动手还是我来?”

“……”

李顾生摇头,往后退了半步:“你骗我。”

顾怜咬字清晰:“我没骗你,是你骗了你自己。”

“九百年前,宋大哥成亲之时北蛮人来犯,是沈小姐从中作梗,但她同大哥都死在了那一天,那天过后,你消沉许久,直到出言让我离开徽阳城。”顾怜说:“刻不求,你该醒了。”

他该醒了。

不仅是他,她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