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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筠甚至还想过,用昙舒的态度来唤起段少允的自尊心,让他多少收敛一些,知难而退。

毕竟自段少允光明正大地追在她身后跑以后,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昙舒跟他生了龃龉。

从凤筠的角度来看,其实不大明白昙舒为何如此介意。

他不是从小就巴结着段少允,事事逢迎,生怕违背了他的意思,惹他不快吗?

好像自从他入朝为官以来,这两个人就渐行渐远,许久未见他们再像以往那样形影不离了。

那一日,她干脆跟段少允挑明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他颇有些意外:“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起来……我甚至以为我的算盘打得还不够响,让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说着,脸上便浮起一分喜色,好似被几缕光照亮了一般。

可凤筠随后的话,却又化作阴霾,将那些光扑灭了。

她手里摆弄着一个镂空玉雕的香囊,拧开镶着珊瑚的盖子,将里面填上几颗沉香崖柏:“论辈份,你和皓书一样,都是小辈,得叫我一声姐姐!”

段少允原本拈着一颗香丸,也想学着她的样子,往那香囊里塞一塞,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指节都绷紧了。

“对了,你怎么不叫我‘姐’了?刚认识那会,不是叫得挺欢的?”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现在又不是刚认识。”他话音里透出几分躁意。

凤筠嗅了嗅手中的香囊,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重又将其中的香料抖出来,斜眼睨着他:“此时与彼时并无不同。当初叫得,现在便叫不得了?”

段少允压低了视线:“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凤筠用指节扣了扣桌案,“我长你两岁,又是你好友的长姐,规矩就是规矩!你平日不是最重规矩的,现在怎么倒要我来教你?”

段少允急道:“你平日不是最不守规矩的,如今怎么转了性儿了?更何况,这是哪门子规矩?”

凤筠眉梢微抬:“我家的规矩自然是我说了算。从今往后,你若是还想进我们凤家的门,就都得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姐姐‘!”

段少允颀长的手指碾动,香丸化为齑粉。

“你真想听?”他轮廓清朗的眼眸抬起,明明无甚情绪,却颇有些慑人。

凤筠不退反进,以手撑着下巴,迎着他的目光将脸凑上去。

“想听啊,怎么不想?叫一声来听听。”

段少允嘴唇动了动,终于率先移开视线:“……你别想了,我叫不出口。”

“你……”

凤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就算我和皓书自幼交好,辈份也不是这么论的!”

凤筠拿住了他话中的错处,不禁一声冷笑:“你也知道你和我弟弟自幼交好?你少拿替我挡灾那一套说辞唬我!我看你如今是只顾着自己荒唐,一点也不顾及昔日的好友了!敢问上次你守在我家门口,恰好被皓书撞见,你作何感想?他见到你如此厚颜纠缠,说出来的话怕是也不好听吧?”

说起这事,凤筠自己都有些不自在。可为了让对方找回几分丢失已久的廉耻之心,她不得不行此计策。

要是一切能回到最初,多好。

他规规矩矩地和她保持着距离,两人之间除了她弟弟这层关系以外,再没别的不清不楚的瓜葛了。

如今他念着当初在崖底的救命之恩,心里不知怎地就生出这般大的魔障,死活偏要与她继续纠缠下去……

既然凤筠想尽了法子也改变不了他,那她就退而求其次——

接受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甭想更进一步。

她今日端起架子斥责他,也是出于这份考量,是没了办法的办法。

可段少允显然油盐不进。

她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仍旧面上如常:“我倒不知道你竟会在意皓书的看法。”

凤筠咬牙:“我自然是不在意的。但你能如此不在意,还真是令我意外!”

段少允靠在椅背上,将手上沾的香沫拍干净:“你怎知他就不喜欢我和你在一处?那日他见了我很是开怀,关怀了我几句’冷不冷‘’饿不饿‘,旁的倒也没说什么。”

凤筠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差点将玉香囊拍碎在桌子上:“你……你怎么好意思如此颠倒黑白?”

那日不止妥妥看见了,许多人都亲眼看见昙舒与他不欢而散。

两人都挂不住脸了,昙舒又怎么可能不痛不痒地关心他冷不冷,饿不饿?

段少允反问:“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认定他不乐意?他亲口跟你说的?”

“没有是没有,可……”

“退一步说,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就算他当真不乐意……我也做不到顾及他的看法,而不来见你。”

凤筠仍不死心:“你们不是十多年的情谊吗?你、你可想好了!”

段少允帮她整了整桌子上胡乱堆放的几个香料盒子,再开口时,总算是坦诚了几分:“好吧……我承认,皓书当时是有点不高兴。可虽说你们姐弟从小不甚亲近,但他好歹也是你的亲人,咱俩的事……他早晚得知道。我那日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了,相信他很快会想明白的。”

“谁跟你‘俩’了?少把我和你扯到一起!”凤筠简直听不得他说话,他的话要么令人牙酸,要么令人牙痛。

这段时日,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少缠着我”“少跟我扯上关系”,可惜效果堪比对牛弹琴。

若说他缠着她,是为了做给皇上和旁人看的,她一开始倒真的信了。

可他竟借着这个由头,痴缠着她到这份上,直恨不得卷个铺盖住在她凤家大门口了,她就算再蠢,也看得出他绝不是单纯想“帮”她。

她的心境也从一开始的烦躁,恼怒,抗拒,臊得没脸出门……

到后来疲惫,无奈,无话可说,懒得应付……

再到最近这几天的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破罐子破摔,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会多摆上一副碗筷……

而她用的法子,也从一开始的激将贬损,恶语相向,到后来的三十六计躲为上计,再到最后的晓之以理,好言相劝……

统统试过,统统没用。

今日这番话,还是她一早便想好的,可没想到不仅没用,甚至反倒让他寻着了漏洞:“筠儿,你是不是气我当时随着皓书叫你‘姐姐’?”

凤筠“嘶”地吸了口气。

他还真是寻着一根藤就往上摸,攀着一根杆就往上爬。

“你那时比现在懂事很多,知进退,也懂得看人脸色。”她冷着一张脸。

“所以你更喜欢那时候的我?”

“不然呢?”

话音未落,凤筠便瞧见了他唇边浮起的笑意。她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段少允得了便宜还卖乖:“骗人。那时你明明快气死了。”

凤筠真是一点脾气也没了。

是,他说得没错,她当初确实很膈应这个称呼。

她明知他故意唤她“筠姐”,是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可她凭着一腔热忱,只厚着脸皮当作听不懂。

但那些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再提又有什么意义?

可偏偏段少允就爱三不五时地扯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上,似是在见缝插针地试图唤起她往日对他的那份心气。

今日出师不利,凤筠急着将这话题翻篇,于是不再吱声,只是起身去查验身后柜子上的货品去了。

“你有段时间没去那几间铺子上了……这又是新选的货样?”望着她的背影,段少允试探着开口。

凤筠哼了一声,“原也没剩几间了,还有巡视的必要吗?这都是往年的陈货,我让库房管事给我挑出来,去折了现银,再……”

她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了。”

段少允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听说你押了好些钱在几味有市无价的香料上,可铺子却还是一间接一间地关了……宋得寿说,京城凭空来了个摸不清背景的富商,似是总在与凤家针锋相对。横空出世轻易便占据了一隅之地,如今更是势头正盛。你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我……”

凤筠不耐烦,回身捻了一小颗龙脑砸向他。

他抬手挡过,后面的话便也原路咽回去了。

两人一处将那些瓷瓶、木匣摆弄了一番,大半个时辰转眼便过去了。

段少允虽并不精通用香,但自幼用度都是宫闱内外数一数二的,倒也能帮着凤筠归置归置,顺便辨别一下优劣,勉强算不得百无一用。

期间他没话找话,问她:“筠儿,你多久没见到皓书了?他整日里忙得不见踪影,你就不好奇他都在忙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翰林院的那些破事,与我何干?”

“如今看来,皇兄并没有因为你父亲而迁怒他,依旧准他照常当值,经手制诰文书,上朝参议要事……这是好事。令你忧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幸而他是个上进的,从不让你多劳心。”

凤筠头也未抬:“有话直说。”

段少允却道:“我只是想让你多关心关心他……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凤筠轻哼一声:“两人都闹掰了,还在这演什么?”

段少允在她凌厉的目光中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别说得这么难听成吗?他终归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关心他的。”

凤筠不置可否,继续摆弄自己手中的香丸去了。

见她不再应声,段少允继续自说自话:“筠儿,你说皓书为什么会生我的气呢?”

“谁知你做了什么讨人厌的事,又何必来问我?”

段少允道:“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他当真这般介怀?”

凤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他的厚颜无耻,如今看来她的功力还差着点火候。

等她顺完了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两个怕是早就生了嫌隙了,根本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非要往我身上扯?”

段少允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我对我这些个好友,虽论不上面面俱到,但总归是问心无愧的。皓书也不是爱计较的性子……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真的。”

他顿了顿,又道:“筠儿,你是看着皓书长大的,必定更了解他。要不你帮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劝劝他,让他早点过了心里那道坎?”

这说的是人话吗?

听着处处不对劲、不中听,偏偏又让人无从下口反驳。

凤筠暗骂一声,干脆背过身子不再理他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一提起她这个弟弟,她便总觉得段少允话里有话。

偏偏这试探的意图稍一冒尖便又缩回去了,总让她难以捕捉,却能搅得她心里烦乱。

自那日昙舒摔门而去,她就很少再见着他的人影了。

这么多年了,别说跟她闹别扭、对她摆脸色了,她这个窝窝囊囊的庶弟自从被她收拾服帖以后,何时敢对她有过哪怕一丝忤逆。

她赏他一顿打,他都得赔着笑脸说一句“长姐罚得好”。

可这一切,从他高中探花,入朝为官以来,似乎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改变。

究竟是为何,他在得知她失踪的那些天是同段少允在一起时,反应会那么大?

他难道盼着她不去救他的好友,而任由其遇刺身亡吗?

两个打小一起帮扶着成长起来的挚友,到底会为了什么龃龉,竟到了巴不得对方死的地步?

又或者说,昙舒早就看出皇上和段少允之间岌岌可危的兄弟情谊,这才趋利避害,刻意与他割席而坐的?

这倒是比较符合她这个弟弟的性子……

反正在她看来,段少允嘴里没一句实话,必不可能告诉她两人间真正发生了什么。

他总是轻描淡写,仿佛她庶弟不过是跟他闹一点小脾气罢了。

而昙舒更是迷雾一样让人看不懂。

凤筠想想就头疼,干脆将这一切都抛在脑后,提防着不肯再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