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胆清凉的服饰,动人心弦的情态,半丝都不准别的男人看!小妇人说话有深意,他停止毛毛躁躁,再三反省,理不出具体头绪,只诚恳表态,“舒舒,那样的事没有下次。”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男人进内室照顾她起居的,但他深知妇人亦不是从父从夫之人,一个不进寺庙不拜鬼神的人,吃软不吃硬,触到底线不管有情无情,立马翻脸……
翻了脸,他想起荆州那一回,头皮发麻,妇人心比战场还无常,那一个月给他的教训刻骨铭心,她为他倾尽所有,人亦随他到千里之外,他不过起稍稍强迫了她,略略踩着她的底线,她瞬间便决定推翻全盘,重新再来。
何等魄力。
正如当下,他身后既无世家大族支持,自家又无根系,但她却敢给梁陈南开出惊人“合约”,凡他军队所辖之地,便是三家商号开设之地……
有源源不断财力支持,又无权势的掣肘,权责分明,各施其责,他在前方如鱼得水,家里逐渐富裕起来。
这就是胆色,敢赌。
所以他轻易不敢将人逼出狠话。
事不过三,但他认错有无数次。
他不依不饶地低声下气,望舒烦死他,听他嗡嗡的,躁动不安,“啊!你闭嘴。”
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捂着覆脸的帕子,不用看,底下的脸色苍白如雪,动嘴改为动手,秦修远轻轻给人揉按,手上功夫锻炼多年,紧绷的人逐渐放松下来靠着他,这个茬总算过了。
他悄无声息长舒一口气,只他见她疼痛受累,又想起小青来,被卖进妓院打杂的小丫头,长成几年才逃出来,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去。他有些不满,“这小日子的苦痛小青必是见过,这些年竟没半点法子?”
“乱世女人低贱如货物,卖女儿的人家源源不断,老鸨会把女人的病痛放心上?死了一批还有一批。”
何况这是先天的病,人力难医治。
做爹爹的男人听不得女儿两个和“卖”字连一块,眉头紧皱,“不堪为人父母!”
乱世再艰难,把儿子先卖不是更好,男孩皮实,有力气耐操劳,能活下去的机会更大,女儿天生弱势,不守着都容易被人欺负,何况是卖进那些肮脏之地,摆明亲手送进火坑里去。
如此一番想法,望舒听了略显惊讶。
“…人权衡利弊的权重不同,如果是我,生活困苦,就不应孕育子女。应当有一定的压箱底银子再考虑婚嫁生育之事。野外鸟儿都知晓给蛋搭个窝遮风挡雨,况且我们为人!”
人穷就憋着,别造孽。
说得对,卖女求财不得好死!
喉咙不适尚在,望舒吃得很慢,在院子里单踢沙包的大宝时不时嚎一声爹爹娘亲以示存在感,她劝男人,“去看看。”
声音低沉,“那你吃完。”一碗小馄饨。
不出小青所料,男人一转身,夫人就撒手。
晌午,正厅。上首一家五口穿戴整齐,以右为尊,男人居中,膝盖上拥儿报女,王氏和望舒分坐两侧,五人一时如静态雕塑。
三名画师居下首位置,左右走自行下笔。
一轮茶歇过后,望舒靠着椅背靠枕姿态略随意,旁边四人依旧正襟危坐,将军肤白如霜,面如璞玉,又不失挺拔阳刚之气,若是与他直视,面对面观察,将军的气势磅礴,如凌厉风霜中劈出来的刀剑,偏偏在整体画里显得眼神柔和,浑身散发慈爱光芒,璞玉微微一歪,有些“过份貌美温柔”之感。
而且四人的淡色眼眸用了青金石描绘,如发异色,看起来有些像后世吸血鬼的浅蓝色聚焦眼睛,秦修远就厉害了,兼具女吸血鬼的肤白貌美,抱着两娃娃,忒有母爱。
望舒很难言,只古人没见过啥世面,除了气势变性的秦修远,其他三人啧啧称奇,特别是胖子,经了一番努力忍耐,越看上面的红袄子白包子胖娃娃越欣喜,“爹,这是我!”
他自打出生起就喜提发福体态,认错谁都不可能将他的吨位看走眼,在他爹怀里占了大半位置,显得旁边的妹妹尤为娇小细削。
王氏五官大方明艳,最是上画,望舒小脸蛋不好发挥刻画,倒把人坐着有些歪扭像个病秧子的样子留存在侧。心里自然不舒服,但想想一旁性别留不住的变性人,快乐源于对比,一对比,她的快乐来了。
相比昨日的线条漫画,今天静态画有色彩轮廓,两个娃娃欣喜得点来点去,妹妹看看画里的美爹又看看一旁端坐的帅爹,皱皱小眉头,似乎遇到难题迷惑不解。
胖子跑过去骑在亲爹膝盖上扒着亲爹的脸蛋,摸摸眼睛又揉揉鼻子,又侧身去盯着几幅画,画面色彩华丽,居中位置上绛红色立领袍服腰间配吉祥玉环,手戴翡翠扳指搂住他和妹妹的人怎么看都有一丝丝异样,别别扭扭:“爹…爹爹?”
似乎怕眼下的亲爹都经不起他气势如虹一派霸气的扯嗓子呼唤,半道拐弯学着妹妹声低半度,略腻歪糯糯一声“爹爹”,如平时唤娘亲那般……
娘里吧唧的,怪怪的。
“嗯。”男人不动声色,吩咐把画收起来。
几位画师从春杨手里接过银子,心里颇有些忐忑:将军要是不满意,我们几位可以使使劲重新再来。
春杨婉拒,夫人很满意,将军没说不满意,手里兵力增加,他看起来有些心事罢了。
饭前兄妹俩连忙掏出将军拼图竹片,对着威风凛凛的将军画像一片片,从头到脚原地生成两位盔甲“爹爹”。
躲在房里揽镜自照,频频临水映人的男人总算三分威武复位,只再不肯穿绛红色衣裳,把灰扑扑的修竹立领服换上,拉着望舒给散他两侧的细辫子。
“不散嘛,我喜欢看。”两侧小脏辫,平时外出随着散发束髻,在家里她喜欢时不时拉他的小辫子过手瘾,编得好好的,不许散。
然后由着画师给他画成满头小辫子?秦修远心里郁闷,自个动手丰衣足食。
“是画师水平不行。你扯辫子干嘛,哪有孩子天天哭,这个画师不行,下回换个画师就好。别人有错,你别赶着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