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萤倏地联想到什么,猛然抓住她的双臂:“你家小姐是孙盈月?”
三丫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低声应了个是。
苏流萤不愿相信的用力收紧双手力度,发现三丫痛得脸色都变了,骤然放开。
她闭闭眼睛,似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失去气力让三丫继续讲。
三丫当年是孙盈月院里的四等丫鬟,因为孙家举办赏荷宴,被调到庄子上帮忙。
那天刑部尚书被暗箭所伤在庄子里救治,孙盈月的大丫鬟小红找到她,让她事后去送茶和点心给梁若萦,并让她趁梁若萦不备推下水。
这可是杀人,三丫不敢做。小红威胁如果她不做就将她母亲配给马房的老色鬼,再将她配给府里田庄上那个喜欢喝酒打人的管事做小妾。
她没得选,而且她做了这事她和小姐就是自己人了。
她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杀那个女郎中,她只是按照小红的吩咐去做这件事。她做了这件事之后,提心吊胆了几个月,以后没事了。
没想到几个月后小姐还是将她许配给了田庄上那个管事,管事经常打她,有几次都几乎将她打死。慢慢的她才明白原来小姐就是要她死,就是要让管事将她虐待致死。
她因为母亲还在孙家不敢反抗,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渐渐地她脑子就有点不清醒了,每次挨打她都觉得是因为她杀了人,因为她知道小姐的秘密。
终于她被打得神智不清,也终于知道反抗了,因为她会些拳脚功夫,所以又挨打之后她就反抗了,把管事打伤之后她逃跑了。
这些年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东躲西藏,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
苏流萤哂笑一声,也不知道笑谁。
她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三天之后,你就自由了。可以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
三丫愣愣望着她的背影,不知她的话是真还是假。
苏流萤觉得闺蜜两个字,听着就是一种讽刺。
第一次见孙盈月时,孙盈月帮着她嘲讽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高门贵女,向她伸出友善之手,她因为第一次感受到不同以往的京中权贵家小姐的善意,将孙盈月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往后的日子她时常与孙盈月相伴,能说的心底话都说与孙盈月,包括和戴维逸之间的爱恨。
可是孙盈月为什么要杀她,她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问个清醒。
苏流萤骑马出了门,直接去了李家。
门房见了苏流萤,开门恭敬请她进去,只感觉她与以往有些不同,淡淡的脸上带着些许冷漠。
孙盈月彼时正在插花,了却了一桩心事,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这事而烦恼,她感觉插的花都比往日好看。
忽然她的手被一根没清除的刺扎了下,她嘶了声,丫鬟要给她包扎,她说不用,拿了条丝巾印了印血珠。
“阿月,你插的花真好看。我就算学上十年也学不了你的一成。”
孙盈月抬眸看到苏流萤笑盈盈的踏进门口,脸色僵了僵。
苏流萤自来熟的对侍候的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她们踌躇的看着孙盈月,孙盈月点点头,她们这才退下。
苏流萤自青瓷瓶里抽出一支玫瑰,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经过阿月双手插的花,格外的香。”
孙盈月心头大震,苏流萤进来时说那句和这句,和她曾经听过的话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见她面露惊骇,苏流萤故作讶异道:“阿月,你怎么了?你连梁若萦这个闺蜜都杀得这么平静,听到她说过的话,怎么这副惊讶之色?”
砰~
插花的青瓷瓶被撞倒,滚落在地,碎片混着水洒了一地。
孙盈月牙齿都在发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流萤:“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苏流萤微微一笑:“记得三丫吗?你院子那个做扫洒的四等丫鬟,你知道那个酒鬼没将她虐待致死一直在找她,她很幸运没被你找到,还被我医治好了。”
孙盈月只觉心绞痛,腹痛,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双手死死的按住肚子,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痛楚。
苏流萤此视若无睹,继而道:“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梁若萦,再找机会杀她,她到底与你有何仇怨?”
孙盈月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后背,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艰难启齿:“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我要你答应我,要救我的孩子。”
苏流萤看了眼她的肚子,沉默了一瞬,说了个好字。
孙盈月神色松懈了些,抚着肚子慢慢开口:“我与梁若萦无怨无仇,我杀她只是因为嫉妒她让京城两个眼高于顶的男子都青睐于她。如玉公子戴维逸是她的未婚夫,松柏公子江之游时常在言语间赞赏她。京城的夫人小姐虽然因为她的身世看不起她,不愿与她接触,但在戴江二人眼中,仿佛她是京城里遗世独立不染尘埃的青莲。”
“我仰慕戴维逸,但我不会与她争,我心悦江之游,偏偏江之游与我一处时总会提及她冷清坦率,不刻意与俗世女子混为一处。别的公子偷偷谈论的,也是初入京城的她。我出身比她好,在京城的名声比她好,样貌更不输给她,凭什么她一来就将所有的光抢走。”
“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恨她,我嫉妒她。戴维逸虽然另娶他人,每次看见她还会偷偷的失神。江之游明知我对他的心意,就因为梁若萦退了亲,他竟让我做桥梁介绍他与梁若萦认识。我不甘心啊!”
苏流萤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死得太冤了,也死得太可笑了。
“你竟然因为这些我不知道的事,就把我杀害,你不觉得太荒唐吗?”
“你是······不可能······”孙盈月的胸腔腹部翻山倒海似的痛,一阵阵抽痛隐痛让她言语都困难,“你不可能是她······”
嘴里说不可能,但心里已经相信,疼痛使她的头脑愈发清明。苏流萤为何初见她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趟趟往李家跑给她治病安胎,还有刚才那些熟悉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