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发现没有,咱们家大人,最近这个把月的脾气有些变幻莫测。“
“你也发现了?我早就发现了!尤其是在几个月前,咱们在德城和大人分散又汇合之后。
大人似乎变得愈发讨厌女子了。
而且,性情也愈发狠厉了。
他上次在牢里,审问齐王那个幕僚的时候,你是没看见,可吓人了。
手段狠辣,语气森冷。
你没进去,我就在边上。
审问犯人,我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够狠了吧?
可跟大人比,我简直自愧不如。
说实话,当时,我都有点怕他了。“
“哎呦, 可不是么?我后来听小六子他们说了那天在牢里的情况。
光是听着都吓人。
哎,老徐,但是你又发现没?”
“嗯?什么?”
“就是,自从半月前,大人和喜乐园那个江老板见过之后,似乎性格又变得更奇怪了许多。“
“对对!你一说,还真是,就是你们去过喜乐园回来之后。
你说他在房里看了江老板的后背那事……
我发现,大人好像总是会莫名的发呆,然后对着空气随口问一句,他到底差在哪了?
我看见了好几次,你说吓人不吓人。“
“是、是!我也看见过,真挺吓人的哈!”
坐在屋檐下扯老婆舌的两名高个汉子,就是卫韶当年在战场上最信任的两名副将。
如今追随他到金吾卫任职的参军李旭,还有长史徐朗。
他们这次也跟着卫韶一起去了胡城,一路风餐露宿,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今晚回来,才终于放松下来,在一起小酌了几杯。
暖风炙热,他们二人身上的睡意被酒意冲淡,这才一反平日拘谨端正之态,大着胆子偷偷扯起顶头上司的八卦来。
“我当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可怕?“
李旭和徐朗同时扬头,而后心中一凉!
——就知道,大晚上不能在背后说人!
“大、大人!”
俩人被突然出现的卫韶吓得酒气都散了,同时起身,站向矮桌后侧,身体挺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等着被他责罚。
背后议论上峰大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卫韶踱步而来,从阴影中走出,迈入月华之下。
高俊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凛冬里的劲松,自带一身冰寒之气。
眸光灿若空中繁星,明亮照人。
李旭和徐朗被他身上的寒气冷的,顿觉从三伏之日坠入九寒之中。
“大人!我们错了!不该在背后妄议您,请您责罚!”
呵!
卫韶冷笑一声,墨眸轻扫过他们。
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嘛!
他长指撩起墨竹锦袍的一角,在徐朗先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喝酒这么好的事,你俩倒是叫我一声啊!”
卫韶开口,竟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啊??
李旭和徐朗仔细一瞧,卫韶似是没有在说笑,而是真的想喝一杯?
他们俩顿时小松了一口气。
听语气,他们家大人今夜心情,似乎不糟。
李旭连忙弯腰,拿起矮桌上的酒壶和一旁的空杯,给卫韶斟满一杯酒。
“嘿嘿……我们俩还以为大人您路途劳顿,已经安歇了。
所以,没敢打扰。
大人,您请!“
卫韶薄唇动了下,也未再说什么,屈指端起酒杯,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个大男人喝的酒,倒真是和他们人一样,辛辣如刀,入口如火焰缠绕在喉间舞动,辛辣之味久久不散。
“嗯,好酒啊……”
卫韶不吝夸赞。
朗月无眠,他正需要这样一杯酒来放松一下心神。
“嘿嘿,大人喜欢,就好。”
李旭和徐朗二人,有些摸不清卫韶今日的情况。
他素来自律,极少饮酒,若不是出门在外,有事要忙,他向来入睡和醒来的时辰,都有定数。
可今日,他怎么这个时辰竟还没睡呢?
他们俩心里都像是有小猫在挠,很是好奇,又不敢直问。
“坐吧。”
李旭\/徐朗:“诶,谢谢大人!”
他们俩坐下后,卫韶倒是真的没有再提方才他们在背后蛐蛐他的事。
真的只是和他们喝酒,安静的喝酒,喝完杯中酒,就是仰头看夜空。
这种氛围,说实话,好奇怪啊!
徐朗和李旭也不敢发声,就得一杯接一杯的陪着。
好家伙,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大人的酒量这么好呢!
“不行了!大人我,我头晕了!恕属下先行告退。”
李旭直觉得喝的口干舌燥,看人重影。
“嗯。”
得到卫韶点头同意,他脚底抹油,冲着徐朗扔下一个‘哥们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逃之夭夭。
徐朗一张黝黑的面皮盖住醉意,心中扼腕,这家伙,让他抢了先。
完蛋,他可不敢再撤退了,不然大人会以为他们不想陪他喝酒了。
他们跟了卫韶这么久,却不知大人早已将他们的性情了如指掌。
瞧着徐朗那纠结却不敢表露的模样,卫韶浅笑,慵懒开口:
“徐朗,你也回吧,早些歇息。我一个人再坐会儿……“
徐朗如蒙大赦,朗声道:“是!大人!属下告退!”
挺拔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卫韶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自嘲一笑。
他,现在有这么讨人嫌吗?
怎么,都不愿意和他多待会儿?
忽然,一张艳若桃花的鹅蛋脸浮现在卫韶眼前。
连同指尖数日未曾散去的嫩滑触感,亦如同入骨生根的藤蔓一般,攸的占据了他的心。
“江春晓,江老板……”
卫韶捏着酒杯的指尖不受控的蓄力,‘咔嚓’,白瓷的酒杯在他的掌心中,碎裂成片。
“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她一家三口被烧死了。
而你们江家一家三口,刚刚好,来到永都城。
江春晓,朱颜易改,本性难移。
就让我卫韶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她……“
其实,那日离开喜乐园之后,卫韶每次想起江春晓都会莫名的心跳异常。
他开始以为自己是病了。
后来,他在胡城回来的路上,忽然想明白了。
他是不甘心。
卫韶总觉得自己不会听错,记错,更不会看错她的眼眸。
那双眼眸,那一夜,就在他的身上,将他凌迟吞噬。
卫韶永远不会忘。
所以,他一边想要说服自己,江春晓不是他要找到,拧断脖子的那个女人。
但是,另一边又忍不住一次次的去怀疑,她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