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
秦文双手像两把铁钳般,死死攥紧长枪,枪杆重重地杵在地上,唯有借这股撑力,才能勉强架住自己那几近虚脱的身躯。
他大口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发出的粗重喘息声,活像一台破旧不堪、嘎吱作响的老风箱。
汗水裹挟着血水,顺着他沾满尘土与血污的脸颊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坠落,在早已泥泞不堪的地面洇出一小片暗红色的水渍,仿若一朵朵惨烈绽放的血花。
何瑶浑身脱力,双腿绵软得好似两根面条,整个人毫无力气地倚靠在秦文身上。
她手中那柄平日里轻盈趁手、宛如灵蛇的软剑,此刻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得不堪承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溅起星星点点的泥点。
她纤细的手指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指关节因方才过度用力,泛起一种刺眼的惨白,此刻一松懈下来,酸痛与麻木的感觉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丝丝缕缕地啃噬着她的知觉。
二人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后怕如冰寒的水,浇透身心,庆幸之感又如春日暖阳,悄然滋生,两种情绪在心头剧烈交织、翻涌。
他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跳跃摇曳的火苗,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两张满是疲惫、伤痕交错的脸庞,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悲壮的余晖。
火苗噼里啪啦地作响,在这死寂的黑夜里,成了唯一的心灵慰藉。
它仿若一道看似脆弱、实则珍贵无比的屏障,脆弱得好似一阵风便能吹散,却又倔强地挺立在那儿,暂时将外头的致命危险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这些家伙还不走?”
秦文憋着一口气,强撑着仿佛浑身骨头都要散架般的疲惫,费力地抬起眼皮,望向火圈外那些依旧徘徊不去、虎视眈眈的猎豹。
只见它们绿莹莹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狡黠又凶狠的幽光,仿若暗夜中浮动的鬼火,阴森又透着十足的算计,叫人不寒而栗。
秦文眼中满是警惕与不耐,腮帮子鼓起,咬着牙,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一句话。
“哼,这些畜生狡猾得很,怕是还在等火势弱下去,好伺机而动。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白白被它们钻了空子!”
何瑶轻喘着气,胸脯急促地起伏,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血水、汗水与尘土混杂在一起,糊成一片污渍,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脸颊,愈发衬得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目光缓缓扫过身旁同样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众人,虚弱却字字坚定地说道。
“没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趁着这会儿还有火苗庇佑,咱们得想法子彻底甩开它们,否则,等火势一旦变小,这些畜生必定会再度扑上来,到那时,咱们可就没第二次生机了,绝不能心存侥幸!”
墨色的夜幕,宛如一座沉甸甸的巍峨大山,轰然崩塌,直直压将下来,又似一块质地厚实、密不透风的巨大黑布,带着无尽的压迫感,把整个天地严严实实地裹缠其中,不留一丝罅隙。
抬眼望去,天空仿若被一块漆黑的幕布死死蒙住,不见半颗星子闪烁,乌云层层叠叠、汹涌翻涌,恰似澎湃激荡的黑色海浪,正蓄势待发,随时可能裹挟着灭顶的黑暗,翻涌而下,将那仅存的一星半点光亮也囫囵吞枣般彻底吞噬。
就在这浓稠如墨、死寂沉沉的夜色里,唯有那跳跃的火苗,像是一位不屈不挠的勇士,在绝境中顽强地摇曳生姿。
橙红色的光晕颤颤巍巍,好似狂风巨浪里飘摇欲坠、岌岌可危的孤舟,拼尽全力,在黑暗的汪洋中艰难地撑出一小片暖光,给予众人些许慰藉。
夜,静谧得近乎可怖,周遭万籁俱寂,静到极致时,耳朵里只剩下火苗贪婪吞噬柴木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每一声都清脆得仿若炸雷,震耳欲聋,声声入耳,似是无情地在敲响着生死倒计时的钟声,一下一下,重重地叩击着众人紧绷的心弦。
远处的山林在这如墨夜色的笼罩下,彻底化作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浓重黑影,影影绰绰间,仿佛隐匿着无数双寒光闪烁、暗藏杀意的眼眸,在暗处无声地窥视着。
风如鬼魅般穿梭过林叶,沙沙作响,恰似窸窸窣窣的神秘低语,透着一股子让人脊背发凉、说不出的阴森气息。
“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小浩缓缓抬头,望向那被厚重乌云严严实实遮蔽的天空,可那乌云仿若一块吸力惊人的海绵,贪婪地把所有光亮都吸纳殆尽,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能瞧出半点时间的端倪。
他的声音在寂静夜里传得很远,带着几分干涩沙哑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回音悠悠荡荡,仿若迷失在黑夜迷宫里、找不到归途的孤魂野鬼,久久徘徊不散,许久才慢慢消散于无形。
“这天漆黑一片,难见北斗之星,更不知是甚时辰。”
贼眉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神色间满是无奈与烦躁。
“管不了是什么时辰了!”
秦文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额头上的汗水混着血水,顺着眉骨蜿蜒淌下,他下意识地咬着干裂起皮的嘴唇,干裂处瞬间又渗出一丝鲜血,咸腥的味道在口中缓缓散开,刺激着味蕾。
“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突围,不能被这群畜生困死在这儿。”
众人听闻,纷纷颔首,只是连续的恶斗好似一场残酷的绞肉机,已无情地耗尽他们大半体力。
此刻,众人四肢瘫软,连起身这么一个简单动作都成了难以逾越的难事,更遑论要冲破猎豹的包围圈,突出重围了。
秦文双手紧紧握住长枪,暗暗使力,试着撑起身子,可双腿却软得像两根失去劲道的面条,刚一用力,一个踉跄差点又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何瑶眼疾手快,见状立刻伸手扶住他,手臂微微颤抖着,却仍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努力使力。
她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艰难说道:“秦大哥,现在你我都身心疲倦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打退这群猎豹啊?”
秦文腮帮子一鼓,咬着牙,狠狠捶了一下自己发软的大腿,眸中满是不甘与决绝,仿若困兽犹斗般,嘶吼道:“就算没力气,也得拼上一拼,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被猎豹撕成碎片!”
“你若是真这样出去,或许真会被那群畜生撕成碎片。”
陆小浩抬眼,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果天亮了,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何瑶听着陆小浩的话,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她怎会不知天亮后视野开阔,猎豹心生忌惮,他们存活的几率会大幅增加,可这漫漫长夜,仿若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甬道,谁能保证火势一直熊熊燃烧、不渐趋微弱?
又有谁能笃定猎豹不会提前强攻?
“天亮了,视线虽宽广,可这火苗未必能支撑到天亮,况且我们现在的情况,到时候也未必是这群猎豹的对手。”
林逸风眉头紧锁,沉着冷静地分析当下局势。
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他与陆小浩两人武功尽失,形同废人;何瑶与秦文二人历经多番苦战,早已精疲力竭,无再战之力。
哪怕等到天明,他们二人能缓歇片刻,可体能、伤势依旧堪忧,也未必能成功脱离这群猎豹的魔爪。
至于高梅他们三人,高梅一直昏迷不醒,人事不知;贼眉鼠眼二人先前为了护主,不惜燃烧精血,此刻气血大亏,尚未恢复元气,眼下的局势,众人可谓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那可未必。”
陆小浩微微摇头,坚持己见道,“天亮过后,玉璧城的猎户会上山打猎,往来的猎户众多,也有诸多猎户会送猎物到江南,到时候我们兴许有一线生机。”
秦文听着陆小浩的话,眉头拧成了死结,满心的无奈与焦灼仿若熊熊烈火,在胸腔内肆意燃烧。
他又何尝不知天亮后变数增多,可眼下每一秒的煎熬都似油煎火烤般难耐,猎豹那绿莹莹的眼睛在火圈外晃悠闪烁,如夺命的鬼火,时刻提醒着死神近在咫尺,正磨刀霍霍。
“猎户上山哪有个准头?咱们能撑到那会儿吗?这火眼见着就弱下去,万一撑不到猎户来,猎豹提前冲破火圈,一切就都完了!”
秦文大口喘着粗气,嗓音因焦急和疲惫变得沙哑粗粝,手中长枪杆上沾满汗水血水,滑腻不堪,险些拿捏不住。
何瑶贝齿紧咬下唇,力道之大,竟深陷进干裂的皮肉里,一丝腥甜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可她仿若浑然不觉疼痛,满心满眼只剩这绝境求生的艰难困局。